许辞音将手抬起来，好奇地展开掌心。
一卷整整齐齐、蓝蓝绿绿的纸币。
这沓钱的主人像是有强迫症一般，非得将它们一张张按面额大小排列。
如果此刻许辞音再细心一些，她或许能发现，这沓钱的排列顺序不只是面额。
毕竟除非无聊到一定程度，也没人会想到要把相同面额的钱按编号大小继续排序。
之前的每个晚上，搭乘最后一路公交车，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小房间后，阿景都会搬个小板凳坐在床边。
他会把小兔子还有那堆零食从柜子里取出来，挨个摆在自己的床头。
这些都是他的观众。
他仔仔细细从口袋里将一天赚到的钱取出来，一张张展平铺在腿上，然后盯着它们发好久的呆。
现在，这些钱都静静躺在许辞音掌心中。
面额最大的一张是五十块，往里展开，二十、十块、五块、一块。
对于一个早就习惯了手机支付的人来说，许辞音已经很多年没有摸过纸币了。
这卷钱刚送到她手上时，还带着它主人的体温，最外层有些发潮，像是被人随身携带了很久。
面色发怔，许辞音盯着手里的钱看了很久，没想明白阿景是什么意思。
她转头，好奇地往正在装修的那户扫了一眼，正好对上某人偷偷摸摸瞄过来的眼神。
四目相对。
见被抓包了，阿景心虚地将脸转回来。
他把胳膊背在身后，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捏了好几下自己的手指，然后才故作淡定地往外走去。
殊不知，就他这一系列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小动作，早就被许辞音尽数收归眼底。
看这人别别扭扭地迈着步子往外走，甚至倔强地低着头不肯看她，许辞音也没多想。
她单纯把阿景这些奇奇怪怪的行为归结于对她上次不告而别产生的怨气。
见这人走到自己面前也不打算讲话，许辞音抿抿嘴，试探着开口。
开场白有些俗套。
“你这几天，在那里过得怎么样啊?”
阿景抬头看她，眼神委屈里带着几分怨气。
许辞音等着他说话呢，没想到这人下一秒死咬住嘴唇，将头往边上一扭，一副拒绝回答问题的模样。
跟个小孩似的。
被他这一系列动作搞得摸不到头脑，许辞音在心里暗暗琢磨琢磨。
这是记恨上她了?
不至于吧。
她想了想，试探着将手伸过去。
“你怎么啦?”
“喏，钱还在我这呢，还给你，下次别带这么多钱在身上了，容易掉。”
见他没接，许辞音顺势把钱塞进阿景卫衣口袋里。
她刚要把手收回去，没想到下一秒——
一滴泪掉下来，不偏不倚正落在她掌心，烫得许辞音手指不自觉地蜷了一下。
阿景吸吸鼻子，顶着通红的眼眶，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在装修现场待了一天，他的脸不算干净。眼泪滑下来，脸颊边留下几道显眼的灰印子。
好丢脸。
阿景人虽然傻，基本的羞耻心还是有的，他死死咬住嘴唇，跟自己生起闷气来。
不要再哭了、不要再哭了、不要再哭了、音音还在呢，不要再哭了......
许辞音听不到他内心的碎碎念，见这傻子又要用自己的脏手去抹眼泪，她赶紧制止，拉开包链取出片湿巾来。
“哎，你别揉眼啊，手这么脏，灰尘弄到眼睛里了......”
有着在家给橘猫擦脸的肌肉记忆，许辞音按住他肩膀，将人脑袋扳回来，抬起手胡乱抹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