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座钟的铜摆不知疲倦地摇晃了数十个昼夜,日历被翻得卷了边。
转眼间,高考的日子裹着冬日的寒冷悄然来临。
晨光刚爬上窗棂,林朗就蹲在玄关处反复检查女儿的帆布包。
他将文件袋里的准考证、身份证抽出来又仔细核对,连笔都要按出一截确认硬度。
温语系着碎花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手里端着刚煎好的荷包蛋:\"让孩子再吃两口,吃饱了才有力气考试。\"
林之悦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将长发松松挽成低髻。
镜中映出母亲关切的眼神,她接过瓷碗时,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妈,您和爸别太紧张,就当是场普通考试。\"
话虽如此,她还是将温热的鸡蛋一口口吃完,感受着父母沉甸甸的爱意。
突然,院门外传来清脆的车铃声。
林启阳推着擦得锃亮的二八自行车探进头,白衬衫领口别着支崭新的钢笔:\"小妹,你好了吗?可以出发了!\"
他特意把后座擦得纤尘不染,还绑了个鲜红的绸带讨彩头。
林朗帮女儿背上书包,温语追着给她塞了把大白兔奶糖:\"考试别紧张。\"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眼里却闪着骄傲的光。
林之悦点点头,转身时腕间银铃轻响,在父母殷切的目光中坐上车。
晨风掠过发梢,林之悦望着街道两旁郁郁葱葱的梧桐树,突然想起这些日子里的点点滴滴。
那些挑灯夜战的时光,那些与伙伴们分享的蛋糕,此刻都化作心底的力量。
她打开车门,在与车铃声中轻声说道:\"走吧!\"
寒风裹挟着零星雨丝掠过校门口的银杏树梢,林朗驾驶的绿色吉普车缓缓驶入学校。
林之悦刚推开雕花车门,羽绒服领口便被风掀起,她下意识拢紧围巾,却听见不远处传来清脆的呼唤:\"之悦!\"
慕羽裳踩着防滑短靴小跑而来,粉色毛球发箍随着步伐轻颤,身后跟着身形挺拔的慕斯怀与低头摆弄准考证的慕斯佑。
\"可算等到你了!\"
慕羽裳攥住林之悦冻得发红的手腕,呼出的白气在两人之间凝成薄薄雾霭,\"你在哪个考场?我刚查完考区分布图,我们被打散得好彻底!\"
\"三考场。\"
林之悦从帆布包里抽出准考证,指尖划过烫金编号时,目光扫过慕羽裳胸前的\"1\"字贴纸,\"你在一楼啊,确实有点远。\"
说话间,张瑶踩着小皮鞋款步走近,羊绒大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笑着拍了拍温语肩头:\"老温,你也来送孩子?咱们这些当家长的,比考生还紧张。\"
温语将保温杯塞进女儿怀里,指腹轻轻蹭过她冻得发红的耳垂:\"这么重要的时刻,哪能缺席?\"
她抬腕看了眼腕表,表盘泛着冷光的指针即将指向八点半,\"时间到了,快进去吧。\"
林之悦转身时,围巾滑落肩头,林朗眼疾手快地替她重新系好,动作带着几分笨拙的温柔:\"别惦记我们,安心考试。\"
\"知道啦!\"
林之悦后退两步,将准考证举得高高的,冬日阳光透过准考证的镂空花纹,在她掌心投下细碎光斑,\"妈妈记得喝保温杯里的姜茶,爸爸把外套拉链拉好。慕伯母,等我们考完再聊!\"
说完,她与同样挥手告别的林启阳、慕斯怀并肩走向教学楼,三双运动鞋踩在结冰的石板路上,发出细碎而坚定的声响。
校门口渐渐恢复平静,只剩下四位家长裹紧大衣,隔着模糊的车窗玻璃,望着孩子们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
林之悦推开考场木门的瞬间,粉笔灰混着油墨味扑面而来,六十张课桌整齐排列,早已坐满低头默背的考生。
她沿着过道前行,鞋底与水磨石地面摩擦出细微声响,引得前排男生下意识回头张望。
当金属椅腿刮擦地面的声响终于停歇,林之悦将文件袋平摊在桌上,准考证、钢笔依次摆成规整的样子。
窗外寒风拍打着生锈的防盗网,她搓了搓冻僵的手指,目光扫过贴在黑板上方的\"诚信应考\"标语,忽然听见走廊传来高跟鞋叩击地面的节奏。
两位监考老师抱着牛皮纸袋鱼贯而入,其中年长些的女教师推了推金丝眼镜,声音带着职业性的疏离:\"请将无关物品放到讲台。\"
试卷分发的沙沙声中,林之悦瞥见斜前方男生紧张地咬着笔帽,墨水在他虎口晕开深色痕迹。
展开试卷的刹那,阳光正好穿透东侧的磨砂玻璃,照亮\"高一期末统考\"的烫金字样。
林之悦快速浏览题干,唇角不自觉上扬。
函数图像题的解题思路在脑海自动浮现,古诗鉴赏题的意象解析甚至比练习册例题更直白。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像春雨掠过麦田,她沉浸在书写的节奏里,连前排女生翻页的哗啦声都渐渐模糊。
突然,阴影笼罩在试卷上方。
林之悦抬头,正对上大伯母的目光。
对方深蓝色制服上的金属徽章泛着冷光,袖口别着写有\"巡考\"字样的红布条。
两人对视的瞬间,走廊传来其他考场桌椅挪动的声响,林之悦点点头,笔尖重新落回纸面,却发现自己的字迹不自觉变得更加工整。
半小时后,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收尾,林之悦将试卷翻转对折。
邻座男生仍在抓耳挠腮,草稿纸上涂满凌乱的公式。
她起身时,椅子与地面的摩擦声在寂静考场格外突兀。
监考老师接过试卷时挑起眉毛,目光扫过填满答案的卷面,嘴角掠过不易察觉的叹息。
然而当视线逐行下移,老教师扶眼镜的手指突然收紧。
她凑近台灯,在阅读理解题的空白处,林之悦用红笔标注的修辞分析清晰如教科书范例;
压轴的数学大题,解题步骤如精密齿轮般环环相扣。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玻璃在试卷上投下光斑,将那些工整的字迹照得发亮。
轻声叹息,还以为是不会做,没想到是个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