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王和李尧被追杀,明明东厂可以将人救回,可你却让我去,为什么?”
周济移开视线,沈清臣捧着他脸颊,注视着不让他逃避。
“因为你怀疑我要杀了李湛,你想支开我自己去解决他。可周济,我对李湛生死根本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
“我不会擅自决定他的生死,因为我知道,你对他还是在意的。”
周济眼睫如扇,他讷讷的说:“对不起,不会有下一次了。”
沈清臣凝眸没说话,周济摸上他手:“我也是...崔予执早知你我二人关系,这明明是攻讦你我最好的借口,可崔太后甚至崔季,却无一个人用,我就担心这个背后有问题。”
“果不其然,他们是觉得你我一起天下无敌,所以不敢轻易动手。那詹州不就是最好的机会,你我分开引蛇出洞。”
“这不,崔太后迫不及待,还把那个...乌行珠残留势力给铲除了,他们暗寻投靠了高启山,不铲除后患无穷嘛。”
“而且我十分相信你,相信你不仅能解决困局,也定能救我。”
说完,卖乖的眨眼:“子谦,你就别生气了,下次我不会了,以后有事一定跟你相通。”
这样的周济,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阴冷无情的周督公,而像个调皮惹事的少年郎。
他清澈、纯善、明媚、朝气,汇聚了二十四岁特有的性情。
可无论哪种模样,沈清臣都爱之极深。
“周济,我们可以保留各自的秘密,可涉及危险的时候,请坦白告知与我,我不想我的爱人再一次深陷绝境,”
“更不想再一次看到你身负重伤,也不想靠那些有的没有的猜疑和怀疑,来质疑你我的感情。”
“嗯。”周济狠狠点头,然后眼里露出可怜:“子谦,我冷。”
沈清臣无奈的叹口气,敞开怀将他拥来,两人顺着河岸去看人打铁花。
路上,周济似乎想起什么来。
“不对啊,我想起来……嘶,那会子司阳留军在嘉州,兖州,你不是也没给我说吗?”
“而且,那次我去客栈见一灯,是不是有你暗卫跟着我?不是说了以后不让人跟我了嘛,你说话不算数。”
“...”沈清臣挑眉:“快看,打铁花开始了。”
周济捶他两拳:“少岔开话题,光让你质问我了,你倒是把自己摘干净了,哼。”
“哎呦,疼~”
“活该。”
这一路,成了周济生气沈清臣哄了。
周济原是不想搭理他的,可路上听到有人讨论那日客栈沈清臣壮举,忍不住笑了出来。
沈清臣:……
“你说,那日你从哪觉的我会跑来着?”
周济想了几圈都没明白,难道因为无法解毒就要离开默默的去死?
沈清臣摸摸鼻子:“话本上看到的,说是怕心爱的人难受痛苦,就会逃离到很远的地方,然后——”
“哈哈。”周济笑了:“李湛的话本你是不是没少看呀,那都是哄人的,人生苦短,自当珍惜一日是一日,。”
沈清臣牵住他手,仔细看着两人十指相扣:“周济,因为爱,所以害怕。”
周济没说,其实他有过这个想法,可他做不到一个人灰溜溜躲起来。
他就算死,也得光明正大的。
是夜,回到府上的周济,发现床头悬挂着一盏小灯。
灯罩是琉璃,里面托着一颗明珠。
这颗夜明珠不过鸽子蛋大小,可光芒熠熠,能将黑漆的夜照出一团暖光。
沈清臣洗漱回来,见周济披着湿发逗弄小灯,上前给人抱到床上,用被子裹严实,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然后拿着帕子给他擦头发。
周济问:“哪来的?做工倒是挺精致的。”
“安南,托李华峥寻来的。”
“哦。”周济点点头:“那边奇域小国较多,这等稀罕物也就那有了。”
沈清臣瞟了眼桌上蜡烛,是稀罕物,硬是寻了一年才找到合心意的。
擦干头发,周济一翻身躺下,他两眼闪闪跟着沈清臣转动。
“快来,冷。”
沈清臣将汤婆子塞他脚底下两个,去了外面薄衫进被窝。
周济一个翻滚进来,在沈清臣怀里拱啊拱的,然后露出一双明亮的眼:“我不怕黑,”
沈清臣看着他没说话,周济又道:“我只是……怕狭小无光的空间。”
沈清臣抚摸上他后背,想到江宁府那次暗道,但很快,他想到了另一个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
周济极缓慢的眨了下眼,回:“活下去。活下去我们才能拥有名字。”
明珠的光被虚化,一床之帐内,两个人彼此凝望对方,可却如何也描绘不出那时的模样。
许久,沈清臣抬起胳膊将周济拥入怀中。
他臂膀宽阔,将这人拥入怀里却用尽了所有力量,紧紧的,密不透缝的。
周济用同样方式回应着他,不含迟疑的,坚定的回应。
“八岁那年,我于河州官道阻拦圣驾,李德禄让随行人安排我,不愿意带我进宫,最后是先帝出面将我带回了宫。”
“进宫后,先帝让李德禄安置我,我那会儿觉得李德禄不喜欢我,他虽安排我进了东宫,可却让我日夜于一荒井暗室,学文学武。”
周济说到这,脸色露出些许气愤:“他三天一考验,一旦达不到他预想,我就会关禁闭。”
“可你说这人也奇怪,”周济蹙眉,沈清臣问:“怎么奇怪了?”
周济说:“我自进宫便在那一亩三分地,关禁闭还在那,吃喝不短,可就是让我一个人待在那个黑漆漆的暗室,这算什么惩罚?!”
周济没明白,他又道:“后来李湛大概……一岁左右,李德禄让我白天在太子跟前伺候,晚上就得当隐形人消失,也是那一年,李德禄给我种下了木芙蓉。”
“也是那一年,我在东厂见到了一个人——曲夭,一个胆怯瘦弱的小姑娘,她那么小,却也种了木芙蓉。我很奇怪,后来才知道,曲夭是心甘情愿试药试毒的,她父母在戏班子惨死,她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李德禄留她一命,是为了给我试毒试药,我有点搞不清楚这个人了……”
“……直到李湛三四岁左右吧,我才彻底站在了东宫,可李德禄却不喜欢我显露于人前。”
“李湛那会儿调皮捣蛋,叛逆心强,几番遇事后,都由我来挨打挨罚才算过,李德禄从未帮我一次,甚至一点点的特殊都没有。”
“可你知道吗?暗地里,他曾无数次带我去东厂练武,去司礼监看奏折,甚至带我走遍了皇宫每一条道,即便是再偏僻的地方,他都带我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