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安安坐在轮椅上,膝盖上盖着一条粉色波点的毛毯。
本不想用这么粉嫩的东西,母亲坚持让她盖上,还说外面冷。
明明还没那么冷,母亲像往常一样,絮絮叨叨地把所有能保暖的东西都往她身上堆。姜安安无奈地叹了口气,熟悉的唠叨,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这太不像我了,我可得说清楚,这可不是我的。”姜安安对着甄阜的墓碑轻声说道。
“来晚了,真对不起。其实我早就想来了,你看我这模样,折腾了这么久。”
两个月前,经历了一场意外,捡回了一条命,眼睛蒙上了眼罩,双腿被石膏固定,只能靠一只胳膊和一只眼睛行动。
如今,回到了父母家休养,面对甄阜的墓碑,还是忍不住感慨万千。
甄阜的墓碑前,姜安安用唯一能动的左胳膊摆好了香火和花束。静静地把手放在胸前,低声说道:“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别太寂寞了。”
甄阜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她总觉得,只要自己在这里说话,他一定能听到。
即使没有回应,她相信甄阜一定在某个地方,默默地听着她的倾诉。
“你怎么就喜欢上了我这种人呢……”甄阜生前的种种,温暖的笑容,温柔的话语,仿佛还在眼前。
“其实,我也一直很敬佩你。你那么优秀,那么受欢迎,而我……”姜安安的声音低了下去,她知道,自己和甄阜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甄阜总是阳光开朗,她却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略了身边的人。
“我们还真是阴差阳错。”甄阜一直专注于自己的学业,她在生活的琐碎中迷失了方向。
“不过,纠结过去的事情也没用。我会按照你说的,向前看。你放心吧。”
一阵风吹过,几片落叶飘落在姜安安膝盖上的毛毯上。一只长胳膊从旁边伸过来,轻轻地捡起落叶,放在地上。姜安安转过头,看到王竹正站在她身边,微微笑着。
“打扰到你说话了吗?”王竹轻声问道。
“没有。我已经说了很多了。要是再多说,他大概会无聊得开始恶作剧了。”
“说起来,从那之后,你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变化?”
姜安安摇了摇头:“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看到那些不该看到的东西,那种能力始终没有完全消失。”
自从那件事之后,姜安安的身体变得极度虚弱,变得时有时无。
她和父母商量后,决定专心休养。
“不过没关系。也许,甄阜在帮助我的时候,也把能力分给我了。”
“甄阜真是一个意志坚定、了不起的人。”
“他总是这样,用自己的方式,帮助着身边的人。我会好好珍惜他留给我的这条命,不会让他失望的。”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几片落叶飘落在姜安安的膝盖上。王竹双手合十:“甄阜一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谢谢你,竹哥,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我真的很高兴能在便利店和你一起工作。”
曾经被忽略的细节,曾经被忽视的情感,如今都如潮水般涌来。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她一直被身边的人守护着,她却从未察觉。
“即便也有不愉快的回忆,身体也变得不自由了……但是我被大家帮助,才活到了现在。”
她稀里糊涂地活了25年,直到这一年,才终于意识到那些本该注意到的事情。当意识到的时候,不知道是该感到懊悔,还是该感到高兴,只是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原来,她比自己想象的更被周围的人重视。而一直以来觉得自己只是单纯地活着,却不知道,没有周围人的支持,是无法活下去的,她是个无比脆弱的人。
“也就是说,我想表达的是……其实,大家,谁都不是‘一个人’,对吧?”
“我……已经没事了。便利店的经历不会白费。这次,我要成为支持别人的人。”
她看向远处,眼神中透着一丝期待:“为了做到这一点,我打算先去那些需要我的人那里。”
“已经决定了吗?”
“因为之前出了事故,我还以为去不了啦……不过张晓霞一直坚持要我去,前几天有了眉目,现在就等消息了。真的啊。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相当紧张……她怎么还不打电话过来啊。”
风又开始猛烈地吹着,卷起一片小小的旋风,树叶被卷了进去。
“我还是犹豫着要不要迈出这一步,我总觉得自己在那里什么都没能帮上,就这么轻易地去别的地方……”
“安安跟我说的让我终于能够放下那些困扰。”
“你是在自我牺牲吧。……你肯定还有别的想做的事情吧。那你就朝着那个目标前进不就好了吗,没人会抱怨的。你已经在这便利店救了很多人了……谁也没说你没救过人啊,不是吗?你救了我,不是吗?!”这是几周前姜安安在病房里说过的话。
王竹仿佛一直戴着的面具被撕下,有些害羞:“谢谢你……这是我第一次被人这样感谢……你说要是有事就来找我商量,我很开心。”
“李云姐和谢晚亭也鼓励了我。”王竹继续说道,“这里就交给我们,不用担心。”
“我也觉得,能在那家便利店认识这么多好人,真是太好了。我会永远记住的。”
“加油啊,竹哥,啊,我可不能输,我也会努力的!”
康复训练,医生说要打持久战,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一定会再次站起来,用我的双脚走路给你们看。所以,到时候我们再见面吧。”
“好的……一定,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王竹点了点头,两人紧紧握手,相视而笑。
他们都要去新的地方,这并不是最后的分别,他们不会变成陌生人。作为曾经一起上夜班的伙伴,他们会一直保持联系。不只是王竹……
“姜安安——王竹——!车马上就要来了——!”李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可别被落下哦,好不容易的‘姜安安的出院庆祝会&送别会’,主角缺席可不行哦。”谢晚亭和李云从混凝土楼梯上走下来,来叫他们。
“——姜安安,对了,想吃什么啊?中餐?还是西餐?”李云大声喊着挥手。
“我们这就过去!”姜安安回应着,划动轮椅。王竹在后面帮她推着。
“你们两个——!快点哦!”谢晚亭穿着薰衣草色的开衫,里面紧绷的上衣让胸部看起来摇摇晃晃的,并排站在他们俩旁边。那稚嫩的笑容,今天也相当迷人。
再也看不到这张可爱的娃娃脸,还有那迷人的身材,还真有点……不…是相当寂寞呢。
“别用色眯眯的眼神看我啦。”谢晚亭瞪了姜安安一眼。
“啊呀!!”姜安安被瞪得直叫。“没,没什么啦,抱歉到最后(光看胸了)……”姜安安硬着脸道歉。
“以后见不到你们会有点孤单~”
“……!姜安安!”为了避免谢妈妈再出来,姜安安小心地措辞,谢晚亭还是眼眶含泪。
“呜——,我,王竹也要走了,”谢晚亭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扑到他们身上。谢晚亭……
“别,别这样啊。又不是要出国,只要想见,随时都能见面的。到时候再联系,大家一起聚聚吃饭什么的。”姜安安刚想摸摸她的头安慰她。
“我以后没有素材怎么办——!?”
“居然还操心这个——能不能不要那么腐女!!”姜安安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谢晚亭,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嗯……,说的也是。这么送别也太糟糕了……”谢晚亭擦了擦鼻子,看起来很可爱。
“姜安安,你害羞的样子好可爱~”李云笑着说道。
他们闹哄哄的时候,车到了。李云慌慌张张地叫他们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