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澜,我是妈妈,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打个电话说一声呀?现在景行有任务回不来,就你一个人日夜连轴转,怎么受得了?你再坚持一天,我和小洁明天就到。”
“妈,又让您和我爸费心了,不过没关系的,水妞恢复得很好,下午的时候医生就说了,最多再观察一两天就可以出院了。我听景行说过您晕船,所以还是别过来了,等有了假,我们一家三口再去海阳看您。”
江澜听得出来,程念华的焦急不是装的。
在她俩说话期间,她偶尔还能听到黄恩国的声音。
“景行也是,昨天才把事情告诉我们,我反复给你打了很多遍电话都没人接,把我给急的呀……哦你等等,你爸要跟你说话。”
黄政委?
江澜有点紧张,她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大的官直接对话。
“小江啊,我是爸爸。事情呢我们已经知道了,不过算着时间,现在再让你妈和小洁过去也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打算直接给你们汇点钱过去,你和水妞多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另外我听景行说,你的母亲还有姐姐也都帮了不少忙,你记得代表我和你妈向她们表示感谢……”
这当领导的,词就是多。
江澜客气了几句,表示不用汇钱,但黄恩国的态度非常坚定,还很低姿态地说,让江澜给他们一个可以疼爱小辈的机会,弄得她也不好不答应。
说完这事,黄恩国又问了几句她上班方面的事情,并嘱咐她要认真工作,要出色地完成组织上交给她的任务等等。
后来还一直把话题聊到了关于国家的经济问题,比如对于计划内经济和计划外经济的看法,江澜也都如实回答了。
不过她心里却认为这些都是铺垫,相信很快就会聊到她和吕雪之间的问题上。
然而,这通话整整打了十五分钟。
一直到黄恩国主动提出要挂电话时,都没有提到过一个吕字。
既然如此,江澜决定主动出击。
毕竟她先说这叫“提”,公婆先说那叫“质问”。
没办法,我们国家的文化就是如此的博大精深。
“爸,我和吕雪的事情,相信您和我妈已经知道了吧?对于这件事,我要向您二老道个歉。”
注意,江澜说的是向二老,而不是向吕雪。
别看就差两个字,但实际上区别大着呢。
黄恩国在电话那边顿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你没有错,不用道歉,就是可怜让水妞受苦了。”
得知公婆是这个态度,江澜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万幸水妞没有大碍,这次也是我鲁莽了。”
黄恩国呵呵笑了两声,光听声音就让人觉得他是个慈父。
“你也是人嘛,是人就有情绪,再说哥嫂让着妹妹,那也得分什么事。其实我和你妈都明白,你主要还是为了景行着想。”
江澜一听这话,鼻子顿时就酸了。
想不到从未谋过面的公公婆婆,居然能体察到她的苦心。
她动手打吕雪的主要原因是水妞这不假,但其中也和黄景行有关,她担心有人会趁机拿这件事去做文章,说黄景行领养了烈士子女,却又不好好照顾,不过是为了博个好名声罢了。
天地良心,这真的不是阴谋论。
毕竟我们国家的干部制度是金字塔式的,越往上走人越少,他又是司令跟前的红人,不乏身边就有人得了红眼病。
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啊。
只要凡事多加小心,就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黄恩国对她的思虑周全非常认可,“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可以先知会我们,小雪她还是很在乎我们对她的看法的。由我和你妈出头,这样也能尽量避免刺激她,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她当然懂。
老两口不过是想尽力去追求一个平衡点,让这个家庭能够长久地维持和谐而已。
挂断电话以后,江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哭了。
不是因为伤心难过,反而是因为高兴。
黄景行用实际行动,向她践行了自己的每一个承诺。
她很庆幸自己嫁对了人,也很庆幸能够拥有一对如此善解人意的公婆,让她在意外来到这年代之后,没有遭受那些令人窒息的磋磨。
真是天大的幸运。
洗澡的时候,江澜心里还想着,等黄景行下次回来,一定要做点好吃的,奖励他一下。
回到病房后,江澜把堆成小山的水果彻底地收拾了一下。
她只挑了几样水妞爱吃的留下,剩下则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周素芹,一半给了江渝,让她们拿回家去吃。
江渝骑着自行车把周素芹送到胡同口。
她两手提着沉甸甸的水果,正乐呵呵地往家走呢,却在经过隔壁的时候,突然被埋伏在那里的孙凤英给抓了个正着。
“站住,先别走,唠两句。”
“改天再唠吧,我这两天都要累死了。”
“诶诶,你别走,我正要问你呢,你这两天风风火火的,到底在忙啥?”
孙凤英觉得周素芹每天早出晚归的,肯定是家里出了事,本意是想看看热闹的,结果却被对方给反杀了。
“妈呀,发生这么大的事,看来你还不知道呐?”
“啥事啊?也和我有关?”
“那正经和你有关呢!”
看着孙凤英那疑惑的眼神,周素芹不免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情,接着便提着东西回了家,然后隔着一米二的院墙,把幼儿园孩子们食物中毒的事情,给添油加醋地对讲了一遍。
孙凤英听完都吓傻了,说起话来舌头都直打结。
“真,真的呀?哎妈呀,那你咋不早告诉我呢,那我们宝珠进派出所都几天了呀?”
周素芹像个算命的,掐手指头就开始数。
“呀,得有三四天了,我一天跑三趟医院给二澜送饭,一直都没见着你家宝珠来,那八成是还没放出来呢。”
孙凤英一拍大腿,自己小声地嘟囔道。
“这个姓宋的王八犊子,不去派出所捞我们宝珠就算了,也不说过来告诉我们一声……天知道那里面的日子咋样,我们宝珠肯定是受苦了呀……”
她撂下周素芹不管,转身就哭哭啼啼地跑进了屋里。
“老叶,老叶……叶爱国,你咋还有心躺在这睡觉呢,你闺女都进派出所了……”
叶爱国是怎么回答的,离得太远,周素芹没听清。
不过也就两三分钟之后,她就又听见叶爱国的怒吼声。
十句里头有八句都是在骂宋家,另外的两句当然是骂叶宝珠活该,说她是木匠挨板子,纯属自作自受。
江波躺正在炕上看武侠小说,“妈,你不是最烦隔壁的叶婶儿嘛,为啥还要告诉她叶宝珠进派出所的事啊?”
周素芹哼了一声,“你懂个屁,孩子受难,当妈的才是最难受的。我冷眼观察了好几天,宋家根本就没有要救人的意思,她那个婆婆更是连提都不提,就像家里没有这个人一样。我要是再不给你叶婶儿透个话,估计她家宝珠没时候能出来。”
几十年的老邻居,吵归吵,闹归闹,但她在大事上还是能拎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