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还没说话,她猛然把段青推开,双眼又是一黑。
“姜墨!你想干什么?!”
谢乌白一旦出来,必定是嘶吼着,姜墨的嗓子已经沙哑不堪。
“姜墨”皱着眉,嘶吼道:“你就算自己死了,我也死不了!”
姜墨的本声又说道:“是吗?那你怎么这么害怕?”
她扬起一个邪气的笑容,说道:“别人不知道,我知道怎么杀了你,你在忆场,那大不了我毁了忆场就是。”
这话一出,所有人如遭雷击,怎么可能有人愿意自毁忆场。
忆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更何况,梦界的人早都习惯了使用忆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没有忆场的他们,就像是老年痴呆,他们的大脑再也存放不了任何东西,忆场就像是一个宽松的背包,这个背包什么都能装,而且很方便。
原本的大脑像是衣服的小小口袋,而且这个口袋还上了几层锁。
用惯了背包的人,又怎么会习惯用口袋。
“姜墨”满脸怒火,一掌拍向还在发呆的段青。
明槐抢步上前,把呆滞的段青掠到一旁。
刚刚她坐的地方被砸出一个大坑。
谢鸣周却很是高兴,姜墨不惜自寻死路,也要拖死谢乌白,这对他最有利!
“姜墨”低着声音喊道:“好一个姐妹情深,我就偏要让你亲手杀了段青。”
谢乌白此刻控着姜墨,最能感到姜墨心绪,引起她波动最大的,就是段青。
他一招一式,都要对段青痛下杀手。
谢鸣周冲上前去,和明槐一起护住了段青。
破局之道,就在段青。
“姜墨”铁锏砍过来,谢鸣周抬手揽住。
他高声喊道:“姜墨!我可以放过段家和明家,我可以放过所有人!我知道你能听见。”
“姜墨”满脸怒容,“谢鸣周,你可是我徒弟!只要我们合力一定……”
他话还没说完,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姜墨又出来了,“条件呢?”
谢鸣周看了一眼明槐。
姜墨咬着牙,提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自毁幻场,你答应我…。”
段青在一旁大喊:“不行,我不允许!”
她哭喊道:“他要控魇术,给他……求你了姜墨,你不能死啊。”
明槐心里满是苦涩,她看着姜墨,她是拦不住她了。
姜墨闭了闭眼,自顾自地说道:“不许再伤伴生家族任何一人,不许再做暗自搅局之事,金海的事,不许再有!”
她强撑着一口气说完。
谢鸣周暗着一张脸,不置可否。
姜墨轻笑一声,五官又扭曲起来,她抖着手又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直到脸色通红,她喘着粗气,朝谢鸣周招招手。
姜墨的身体残破不堪,就算是谢乌白夺到了,也是重伤一个。
谢鸣周慢慢走过去。
姜墨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谢鸣周脸上一变,随后郑重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答应你。”
“我绝不食言。”
他双手交叉在胸前,跪在姜墨面前,缓缓弯腰,额头贴在地上,一道光线从他额顶延伸到姜墨脚下。
这是梦界的最高的起誓方式。
众人都有些震惊。
陆雨方才还在台下琢磨着要去屠了段家,现在谢鸣周这话一出,她就彻底没机会了。
她在谢鸣周身后跃跃欲试道:“首席,这个咱们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鸣周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姜墨的神智已然昏迷不清,她的身体也承受不住两个灵魂的撕扯。
谢乌白在她忆场中恣意妄为,誓在做出最后一波攻击。
谢鸣周听着她呼吸又沉重起来,连忙退到台下,自古以来就没有人自毁忆场,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动静,离得远些终究是好的。
段青心如死灰,谢鸣周上身去拉她。
他刚刚在姜墨面前起了誓,绝不能让段青出事。
可是两个一心求死的女人,他哪里拦得住。
姜墨在一旁嘶吼道:“把她们拉走!”
三个人纠缠在一起。
铛的一声。
佛珠打开了谢鸣周的手。
抬头看去,明悦和汤芊萍两个人从天而降。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姜墨已经被折磨成这个样子,都震惊了一下。
明悦一脸焦急地扶住明槐,她轻声呼唤道:“姑姑,走吧。”
明槐依旧坐在地上,安稳如山。
明悦咬咬牙,“对不起了姑姑。”她双手迅速放在明槐后颈。
明槐还没说话,就晕倒在她怀里。
明悦飞速将她抱起,送到了高台之上,送回了明家人身边。
她反身又要下去。
明烟拉住她,“你要去哪?”
明悦对她笑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段青比明槐难缠得多。
汤芊萍一时不察,她就要扑到姜墨那里去送死。
明悦回到汤芊萍身边,两人对视一眼,扛起段青就往下走。
谢乌白存在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伸手就要去抓段青,只有这样,才能延缓姜墨的求死之心。
肉身重伤之下,他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使不出来了。
汤芊萍毫不留情就是两巴掌,把他又打了回去。
下台之前,她还抛下一根簪子。
段青看着簪子,怔怔落下泪来。
姜墨步履蹒跚地去拾那簪子,她把簪子紧握着手中。
汤芊萍临走前听见的最后一句,是姜墨哑着嗓子说的谢谢。
汤芊萍脚步一顿。
明悦上前拉着她下来。
台上就剩姜墨一个人了。
谢鸣周拿着幻影布将偌大的演舞台围得严严实实。
姜墨再也看不到一个人了。
外面的人却能看见里面的影子。
只见姜墨左手要往身上扎,右手又死死摁住左手。
两个灵魂再用一具身体打架。
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但他们非要分个你死我活不可。
她一个人在里面自言自语,一道男声,一道女声。
一会儿嘶吼,一会儿呻吟,一会儿喊叫,一会儿威胁。
她东倒西歪地从一头走到另一头。
外面没人敢催促,姜墨如果不能成功,遭殃的就是他们。
只见幻影布里面明明灭灭,一会儿黑一会儿白。
突然间,天地大暗,噗嗤噗嗤,又是一堆触手飞了出来,众人大惊失色,刚刚被黑色触手吸了记忆的人还没恢复,怎么又来一波。
这一堆触手更快,瞬间就扎入了所有人的脑袋。
明槐,谢鸣周等人实力高强,躲闪的快了一些。
却仍旧被扎入了后背。
吸取记忆的感觉传来。
却没有任何东西通过触手传入里面。
所有人瞪着双眼,却看到了一段记忆。
姜墨此刻掌管着身体,她把谢乌白的记忆逆行倒施,全部传了出去。
包括季长安的那段往事。
谢乌白也是大惊,连忙要收回触手。
但是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被姜墨捅了出去。
已然来不及了。
明槐承受不住,口吐鲜血。
嗡得一声,触手骤然收回,只听见姜墨嘲笑道:“谢乌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和在街上裸奔有什么区别?”
谢乌白大怒。
一时间男声和女声纠缠在了一起。
过了好一阵子,女声突然喊叫一声。
就看见姜墨的身影一顿,跪倒在地。
她松开了双手,影子上能看到她心口插了根细细的东西。
鲜血撒在布上,醒目又渗人。
姜墨很快又握上了簪子,奋力扭动着身子,簪子横着剖开了整个胸口。
外面只听得一道女声痛苦地呻吟。
同时夹杂着一道男声:“不要,不要!”
黑色的液体从她胸口涌出,姜墨握着一摁。
黑液上结了一层冰。
捅得更深,冒出来的黑液都被姜墨冻住了。
簪子上突然发出一股青色的火焰,顺着姜墨的冰烧满了整个胸口。
冰层在姜墨身前蔓延,火焰也烧了满身。
姜墨只感觉自己置身于冰火两重天,胸口剧烈的疼痛已经麻木。
又刮了一阵风,把姜墨吹倒在地。
她躺在地上,望着蓝天,意识已经飘到自己忆场当中。
那个熟悉的雪白的街道正在崩塌,两侧的房屋正在轰然倒塌。
谢乌白站在对面,面色狰狞。
姜墨站在对面,却是面带笑容。
谢乌白喘着粗气,“你,你真是疯了。为了这些人。”
姜墨满眼鄙夷,脸上却挂着笑:“有我陪你死,算是抬举你了!”
谢乌白再也忍不住,冲向姜墨。
两个人濒死之际,没有什么幻场,什么武器,只能赤手空拳,用着最低端的打法。
两个人掐在一起,随着忆场崩塌,倒在了虚空之中。
谢乌白在不停地消散,黑色的烟雾在后面拖着,像长长的一道尾巴。
房屋碎成一片片木头渣子,飘散在空中,飘散在两人身边 。
谢乌白看不见,但是姜墨却看的见。
每一个木片都有她最珍贵的回忆。
姜子渝的喜怒哀乐。
在梦界的朋友师长。
在人界再遇姜子渝的瞬间。
姜墨抬手抓住一个木片,她心里空落落的,想去抓更多的木片,她又能抓住多少呢?
黑雾裹挟着她渐渐消散。
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明悦在外面御风,风吹得更盛,给汤芊萍簪子上的火推了一把。
火舌从胸口开始,席卷了姜墨肉身。
砰的一声巨响。
缕缕黑烟飘到上空,众人只闻到一股腥臭
天光乍亮,幻影布上一片虚无。
谢鸣周等了好一阵子,才敢慢慢掀开幻影布。
演武台鲜血淋漓,混着黑液,像是给上面刷了一层油漆。
上面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根簪子落在一堆灰上,旁边放着半条铁链。
空中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段青上去捡起铁链,把它握在胸口。
她看着铁链,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谢鸣周负责了所有的善后工作。
谢乌白已死,他再不受羁绊了。
人已经走空了,伴生家族收拾收拾该各回各家了。
演武场本就是因比赛而建立,现在比赛结束,水幕,演武台全部都不见了,消失的一干二净。
只剩下一捧黄沙在海边享受着月光的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