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剑悬在膝前嗡鸣,剑穗处的星砂铃随着潮汐涨落明灭。七岁的照晚蜷缩在礁石凹陷处,细白脚踝上缠着青铜色海藻,腕间银铃随呼吸泛着微光——那是昨夜我以优昙灰烬重铸的魂器。
\"疼...\"她突然惊醒,指尖凝出半寸星芒刺向我咽喉。海风掠过时,那抹杀意又化作孩童的瑟缩:\"你...你是谁?\"
我捏住她腕间新系的银铃,铃舌处暗藏的门钥纹路隐隐发烫:\"往生阁,叶明澈。\"话音未落,西南海面突然浮起青铜祭坛,巫族颂唱声穿透雾气传来。
\"永夜将至,圣女当归——\"
照晚突然捂住双耳,发间钻出优昙嫩芽。那些青铜色叶片割破晨雾,在虚空刻出残缺的河洛图:\"不要...别念那个名字...\"她瞳孔泛起星砂色,指尖无意识地在礁石上刻着古老巫文。
焚天剑突然暴起,剑锋斩碎袭来的青铜锁链。十二名巫祝踏浪而来,手中骨杖镶嵌的竟是历代圣女的颅骨。为首的老妪掀开斗篷,左眼窝里盛开的优昙花吐出人言:\"交出圣女,可保归墟百年太平。\"
\"你们倒是比初代阁主心急。\"我并指抹过剑脊,金血渗入星砂铃的裂纹,\"三日前刚斩尽因果,今日便来收渔利?\"
海浪突然逆流。照晚腕间银铃无风自响,她赤足点在浪尖的模样竟与青筠七岁那日重合。老妪的骨杖突然炸裂,飞溅的碎骨凝成囚笼:\"你以为重铸魂器便能改命?这丫头血脉里淌着的...\"
\"太吵了。\"照晚忽然开口,稚嫩嗓音里混着青铜震颤。她指尖轻点,老妪眼窝里的优昙突然反噬,根系顺着皱纹爬满全身:\"圣女...你竟敢...\"
海面浮起细密的青铜鳞片。照晚踏着巫祝的残骸走来,发间优昙已开至荼蘼:\"叶明澈,你当真不知无涯之境?\"她瞳仁里星砂流转,映出我丹田处跳动的优昙图腾。
焚天剑突然刺入我俩之间的沙地。剑身映出的不是我如今的形貌,而是浑身缠满青铜根须的初代阁主:\"这便是你的选择?\"无数个声音在浪涛中质问,\"以身为皿,再养劫根?\"
\"错了。\"我握住照晚沁凉的手,星砂从她指缝间渗入我经脉,\"这次要养的,是斩根的刃。\"
海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七十二盏青铜灯破水而出,灯芯跃动的竟是历代圣女的魂火。照晚突然挣开我的手,嫁衣虚影在身后浮现:\"你果然与他们一样...\"她腕间银铃炸成星屑,优昙根系从心口暴长,\"都想把我炼成器胚!\"
焚天剑穗的门钥突然嵌入她心口。当青铜光辉笼罩海面时,我看见了巫族禁地最深处的真相——所谓圣女,不过是优昙母树的人形花盆。她们在十八岁那日被种下劫根,待花开之时,便成开启无涯之境的钥匙。
\"三千年了,你们还是这般愚钝。\"照晚的声音忽而苍老,她踩着巫祝的颅骨走向祭坛,\"无涯之境根本不是秘境...\"她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处门钥纹路裂开竖瞳,\"...而是太初时被封印的优昙本体!\"
归墟海突然静止。无数青铜手臂破水而出,掌心托着的优昙花苞里蜷缩着历代圣女。照晚的嫁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她引着我的手按向竖瞳:\"来,师兄,看看你亲手养出的怪物。\"
指尖触及瞳仁的刹那,往生阁废墟突然拔地而起。焦黑的桃木在青铜汁液中重生,每片新叶都映着我和青筠的过往——练剑时交叠的手,星夜下共饮的桃花酿,还有她消散时那声带血的\"师兄\"。
\"现在明白了吗?\"照晚的指尖生出根须扎入我手腕,\"你每动一次情,优昙就开一分。三千年轮回...\"她忽然咳出星砂,那砂粒落地即化人形,赫然是少年时的我与青筠,\"...不过是场精心编排的折子戏。\"
焚天剑突然贯穿我俩的掌心。金血与星砂交融处,往生阁地脉图在虚空显现——所有灵脉最终都汇向西南荒丘,而那处正在隆起青铜色的花萼。
\"要终局吗?\"照晚忽然贴近,唇间星砂渡入我口中,\"用你的剑心,我的劫根...\"她引着焚天剑刺入自己心口,\"...给这荒唐戏码画个句点。\"
优昙母树在剧震中显形。当剑锋完全没入时,我看见青筠在每片花瓣上微笑,看见师父将毕生修为注入桃木剑,更看见初代阁主跪在无涯之境前泣血哀求:\"阿姐,回来吧...\"
海天之间突然落下血雨。照晚的身躯在雨中消散,唯余那枚门钥悬在剑穗处。我握着焚天剑走向怒放的优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银铃清响——七岁的她赤足站在浪尖,眼底映着最初的晨光:
\"师兄,这次我想看真正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