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的府里,大摆宴席,款待周不疑。
周不疑举杯连饮三杯,由衷的赞道:
“当日我替刘备拿下宛城,刘备也曾备下酒宴,据说那天的美酒,还是专门从襄阳快马购入的。”
“但与将军府上的佳酿比起来,宛若马尿,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了!”
蔡瑁听到面前的先生赞美自己,尤其是对比刘备,心情大好,哈哈笑道:
“新野小县,能有什么!”
“我荆州最有名的苞茅酒,就出在襄阳!”
“刘备从襄阳所购的不过是下品而已,真正的上品酒液,尽在我们士族手中!”
周不疑含笑又饮了一杯,抬头望去。
窗外的斜月,挂在柳梢头,皎洁的月光透窗而入,洒在脚下。
“荆楚自古出琼浆,天赐酱香在南漳。”
“劝君一杯珍珠液,和谐养生情更长。”
周不疑吟诗之间,又连饮了两杯。
蒯越最善诗书,由衷的挑起大拇指赞道:
“没想到先生年纪轻轻,不但谋算精深,而且文采斐然!”
“连苞茅酒出自荆州南漳,也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先生也是荆州人么?”
张允猛然抬头,盯着面前这位来历不明的先生,似乎在等着周不疑回答。
蔡瑁最烦吟诗作赋,连忙又端起酒壶,给面前的先生满了一杯:
“先生替我谋夺荆州,以后荆州的美酒佳肴,国色美女,还不都是我们与先生的?”
“喝酒!”
“喝酒喝酒!”
周不疑趁势接过酒杯,话锋一转,又提到了荆州的局面:
“日间我曾说过,将军内忧不过是刘表病而不死。”
“外患则是北方的刘备和东南的孙权。”
“只要你以粮草赠予刘备,虚与委蛇,答应联合抗曹,让他陷于和曹操的对战苦地,则这方外患,可以消除了!”
张允深沉的点了点头:
“借刀杀人,还是曹丞相这把能屠弑天下的神刀,先生此计算得上妙招!”
蒯越也鼓掌道:
“欲擒故纵,刘备做梦也想不到,我们大张旗鼓的支援,只是想让他死的更快!”
蔡瑁瞪着铜铃一般的双眼盯住周不疑,带着几分紧张的问:
“那内忧,又当如何消除?”
周不疑微笑之中,“咔啦”一声,手里的筷子,折成了两段!
“当今荆州,权势在将军!”
“刘景升年老昏聩,大失民心,早已获罪荆州。”
“他所以还是荆州刺史,是因为将军奉他为荆州刺史。若将军不奉他,则刘表与一废物何异?”
“将军当断不断,必遭其乱,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还想不通么?”
“若刘表必有一死,此时就是最好的死亡时间。迁延日久,等刘琮长大了,恐将军未必能总揽荆州。”
蔡瑁冷哼了一声,有恃无恐的说道:
“黄口孺子!”
“就算他接掌荆州刺史,也不过是在我摆布之中,还能反了他不成!”
“我既能立他,便能废他!”
周不疑换过一副筷子,悠然的夹了几口菜,缓缓嚼着:
“当今天下,早已不是十八路诸侯时候的乱象了。”
“荆州的出路,早晚在于降曹!”
“但降曹的首功,到底是诸位将军和士族呢,还是刘琮呢?”
“刘琮现在少不更事,将军代管荆州,降曹之后,将军既是首功,将来荆州的利益,还不是随意你挑选?”
张允是刘表的外甥,但这时候也明白了周不疑的意思,忽然重重的一掌拍在桌案上:
“杀刘表,代掌荆州!”
周不疑抚掌大笑:
“早晚荆州能成大事者,必是两位将军!”
四人正在开怀畅饮之际,忽然门外有人叩门禀报:
“报将军,荆州别驾伊籍,从新野赶回,特来求见将军!”
蔡瑁一愣,没想到伊籍竟然夜半来访。
蒯越看向周不疑:
“先生出离新野,伊籍又从新野而来,可方便相见么?”
周不疑含笑点头:
“有朋自新野来,不亦悦乎?”
不多时,伊籍满头大汗,匆匆迈步而入,来到蔡瑁的面前:
“将军,查明白了!”
“杀令弟蔡熏者,不是刘备,乃是刘备先前的军师!”
“劫掠粮草,也是他的主意,皆与刘皇叔无干!”
伊籍匆匆的赶回襄阳,匆匆的来到蔡瑁的府上,一路风尘奔波。
这时候一边说着话,一边扬起衣袖,摸了把额头上滚滚而下的汗珠。
“我知道!”
“这些我都知道。”
原本以为,性情暴戾的蔡瑁,会拍案而起,怒声狂骂,点兵兴师要干架呢。
却没想到蔡瑁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心平气和的含笑说话。
“呃……?”
伊籍一愣,凝视着蔡瑁。
“皇叔调查清楚之后,十分的恼怒,要将此人绳捆车送来见将军领罪的,可惜半路却被这人逃走了……”
伊籍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还是一口气说完了。
“我知道。”
蔡瑁异常平静的反应,让伊籍有了一种自己在梦中的错觉。
“你告诉刘备,不劳他辛苦,他的军师,已经是我的座上客了!”
蔡瑁斜手一指。
伊籍顺着手指的方向,这才注意到,席上除了张允和蒯越,居中贵宾席上,还坐着个风姿不凡的年轻书生!
他一路奔波,累的晕头转向,进门看到蔡瑁,便狂飙台词,急着替刘备开脱罪责,所以席上其他人,还真就没有留意。
“你……”
“你是?”
伊籍并没有和周不疑会过面,彼此并不认识。
“我就是那个被你家皇叔雇佣五百甲士护送来襄阳的罪人!”
周不疑面带笑容,神色如常。
咔啦!
哐当!
站在面前的伊籍,面色忽然惨白如纸,身子往后倒退了两步,想要抓住椅子,却跟椅子一同摔倒在地!
脑海之中,又浮现出襄阳城外那五百甲士的惨死,还有糜芳被竹竿贯穿脑袋,挂在树上的凶暴场景。
“此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伊籍两股战战的重新站起来,额头上本来已经停止的汗珠,滚落的比之前更甚了。
蒯越笑着说道:
“先生已经道明了一切,我们并不责怪皇叔。”
“你回去告诉刘备,我荆州上下,愿与他同心协力,共抗曹贼!”
蔡瑁也随即说道:
“为表诚意,我近日会遣人送一批粮草过去,以资军用。”
伊籍唯唯诺诺,站在那里如芒刺在背,竟不敢再抬头多看周不疑一眼!
又敷衍了几句之后,伊籍匆匆拜辞而去。
等出了蔡府,方才舒了口气,仰天看着郎朗星空:
“此人到底是何方人物?”
“我未到新野的时候,常听人说刘备在渡口得拜大贤,似有神仙之姿。”
“可今日观之……”
伊籍的脚下一滑,从台阶上滚落下去,倒在尘埃之中!
“我荐卧龙代之,刘备又如此薄待他……”
伊籍心中慌乱,仓惶起身离开蔡府,回去急急作书给刘备去了。
蔡府里,酒宴继续。
周不疑此时似乎已经有了几分酒意,手中抚弄着酒杯:
“刘备和刘表,皆已为诸公谋划停当,只有江东一路,才是你们的心腹大患!”
“若周瑜的八万水军卷土重来,不知你们可有应对之策?”
蔡瑁原本心情大好,这时提到江东,面色顿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