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近了,王成文的身子也渐渐好转起来。
近日来,更是能在旁人的搀扶下勉强下地行走。
王秀秀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随即悄悄向县里捎了信去。
不过两日,桃源村外便驶来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引得村里人纷纷侧目。
马车径直停在了王家门前,车上下来一位衣着考究的老妇人,身后还跟着个小丫鬟。
她目光冷峻,嘴角微微下垂,透着一股子傲慢与不屑。
王德贵见状,连忙迎上前,局促地问道:“这位贵人,您是不是找错人家了?若是需要指路,小人可以帮您。”
老妇人斜睨了他一眼,冷冷道:“没找错,寻的就是你家。”
王德贵一愣,还未反应过来,陈春花已快步上前,陪着笑脸问道:“贵人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老妇人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耐:“王秀秀呢?让她出来,我是来带她走的。”
陈春花一听,顿时也慌了神,“秀秀?您……您是刘县丞家的人?可这还没到日子呢……”
“刘县丞?”老妇人眉头一皱,语气更加冷硬,“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和我们家扯上关系的?我可是全州程家人!王秀秀呢?我不与你说,叫她出来回话!”
陈春花被她的气势震慑,竟不由自主听话转身去叫王秀秀。
等她回过神来,心中是又惊又怒,只得全咽下,半点不敢发作出去。
王秀秀缓步走出,向老妇人福了福身,恭敬道:“鲁嬷嬷,您来了。”
鲁嬷嬷微微点头,语气稍缓:“家里的事可都处理好了?”
“回嬷嬷,都处理妥当了。”,王秀秀答道。
“那就好,咱们这就启程。”,鲁嬷嬷说着,转身便要上马车。
陈春花见状,急忙拦住:“嬷嬷,这可使不得!这丫头过不了两天可就要嫁人了!”
“嫁人?”鲁嬷嬷冷笑一声,目光如刀,“一个小小的县丞,也敢和我程家抢人?你们好大的胆子!定金都收了,还敢一女许二主?”
陈春花和王德贵被她的气势吓得脸色发白,语无伦次地解释道:“这……这……我们不知情啊……”
王秀秀见状,上前一步,对着鲁嬷嬷福了福身道:“嬷嬷,麻烦您稍等片刻,我与他们说几句话便来。”
鲁嬷嬷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快些,别耽误了时辰。”
进了屋,陈春花再也按捺不住,脸上满是惊慌与愤怒,伸手就要去揪王秀秀的耳朵:“你这死丫头,是不是昧了钱,叫人打上门来了?”
王秀秀却是不慌不忙,抬手一挥,便将陈春花甩到一旁。
王德贵见状,怒目圆睁,扬起手就要打她。
“你这不孝女,竟敢与你母亲动手!”
王秀秀冷冷地看着他,“她不是我母亲,我母亲早死了!你先别急,等会儿有你发挥的地方!”
王德贵被她的话震住,愣在原地,手也缓缓放下。
王秀秀不再理会他们,径直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陈春花听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半晌才反应过来,尖声叫道:“你这该死的丫头!还不快去跟那人说你反悔了!哪有女娘自卖己身的!”
“晚了,你们已经收了人家的定金,还不回去了。”王秀秀淡淡回道。
“什么定金?我们什么时候收的!”,陈春花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
突然,陈春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难道……是那根人参?”
此时,王秀秀已经懒得和他们再伪装下去了,“没错,就是那根参,程家送来的,程家可知道?那可是皇亲国戚的人家,就是你们那心心念念的刘县丞在其面前也得乖乖磕头。”
陈春花和王德贵闻言,脸色灰败,如遭雷击。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根救命的百年老参,是程家的。
王秀秀看着他们那副又惊又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心中一阵快意。
转身走出屋子,最后望了一眼王成武紧闭着的房门。
王秀秀收回视线,对鲁嬷嬷福身道:“嬷嬷,我们可以走了。”
鲁嬷嬷微微颔首,目光冷峻地扫过众人,示意王秀秀上马车。
陈春花和王德贵站在一旁,脸上虽挂着笑容,却掩饰不住内心的不甘。
陈春花眼珠一转,故作关切地凑近马车,扯着嗓子喊道:“秀秀啊,路上小心,到了那边记得捎个信儿回来!记着去到程府,千万不能给主家惹麻烦!”
她一边说,一边踮起脚尖,仿佛真有多么不舍。
车帘内,鲁嬷嬷冷冷一笑,声音透过帘子传了出来,带着几分讥讽:“既卖了身,就别想着惹嫌上门打秋风,若是敢动什么歪心思,可别怪我不客气!”
这话像一把刀子,直戳陈春花的心窝。
她脸色一僵,咬了咬牙,不敢再吭声,只悻悻退到一旁。
王成武夫妇一早就见势不妙,现在更是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马车缓缓启动,王成文却突然从院子里踉踉跄跄地冲了出来。
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脚步虚浮,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陈春花见状,急忙上前想要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别拦我!”王成文声音沙哑,眼中满是焦急。
他挣扎着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脚下一软,重重摔在地上。
尘土飞扬,手掌被粗糙的地面磨出了血痕,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马车。
王成武见状,也从屋子里急忙跑过来,试图将他扶起,却被王成文一把甩开。
他低声喃喃道:“晚了……一切都晚了……”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悲凉。
马车渐行渐远,扬起一片尘土,将这片混乱与无奈远远抛在了身后。
鲁嬷嬷透过车窗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倒也不全是没良心的,时间还早,你若是想,就去告个别。”
王秀秀感激地向鲁嬷嬷福了福身,随即下了马车,快步跑到王成文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憔悴、神情哀伤的弟弟,倒是有些酸涩。
“你这又是何必……”,王秀秀叹道。
似是怕王秀秀跑了,王成文不顾疼痛,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泪水瞬间模糊双眼,就连声音也不禁跟着颤抖起来:“姐姐!姐你别走!我真不知道爹娘为了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不能卖了自己啊……咳咳……你不能为了我卖自己……”
他的话中满是悔恨自责,王秀秀拿出帕子,温柔替他擦去眼泪。
“即便不是为了你,我也是要走的,这家里,容不下我。而且,他们也不全是为了你才要将我嫁出去,我查过了,那刘县丞家里不是什么好人家,现在能去程家,已是我能为自己谋到的最好出路。”
王成文听了,泪水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王秀秀轻轻抱了他一下,柔声安慰:“别怕,程家看中我的手艺,待我不错,你好好养好身体,好好读书,等以后功成名就了,若是不嫌,就去将姐姐接回来,以后你便为我撑腰。”
王成文紧紧抓住她的手,拼命摇头:“不嫌!不嫌的!”
小少年紧紧抓住姐姐的手,拼命摇头,仿佛要把所有的决心都表露出来。
王秀秀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告诉你件事,我做了个恶作剧,这几天他们夫妻俩估计是会怕得不敢睡觉,等再过几天,你看时间差不多了再告诉他们真相。”
王秀秀狡黠眨眨眼,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来。
王成文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王秀秀帮他整理整理了衣服,小声叮嘱道:“我留给你了个礼物,过几天便会有来替我送,姐姐给你留了以后读书的钱,就放在你床头的花瓶里。”
见他想要开口拒绝,王秀秀立刻皱起眉头,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不许不要,这是姐姐投资你读书的钱,以后是要你还回来的,别一天心思这么重,像个小老头一样。”
王成文还想说什么,王秀秀却已转身走向马车。
她掀开车帘,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王成文,冲他摆摆手。
马车缓缓驶离桃源村,车帘轻扬间,似瞧见村口树后有一袭青衫身影闪过。
王秀秀收回视线,不再望向车外,心中已是一片平静。
自此,前路未知,但至少,她已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