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事,向来是总不能尽如人所愿。
那天后,存留于冉小姐心里的念头,未曾有一刻消散。
她是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自小就知书达理,温婉可人。
然而,爱情的魔力却轻易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道德防线。
明知他已有未婚妻在侧,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想要与他在一起。
她也曾无数次尝试说服自己放下这份不该有的情愫。
可是,却又总忍不住想要去见他。
只要一瞧见他的身影,那颗原本平静的心就好似被施了咒一般,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挣扎许久,最终,她下定决心将心事全盘托出。
她这样明媚的小娘子,既然瞧上了,就定是要向他倾诉满腔爱意的。
于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鼓足勇气假借父亲之名发出邀约,请崔二郎前来一见。
等待的时光里,心绪起伏不定,既满怀紧张又怀揣着丝丝期许。
若是崔二郎见了面,他会不会就如同自己一般一见钟情?
若是这3般,自己就得同他好好商量一番该去如何去劝说父亲!
至于他那未婚妻,本就是农家女子,半点配不上他。
她若执意死缠烂打,自己也有的是法子去对付!
终于,等到崔二郎如约而至。
冉小姐道出了自己的绵绵情意。
却不料崔二郎听完的瞬间,脸色变得煞白,眼眸中没有喜色,流露出的唯有惊愕与惶恐。
“不……不行,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崔二郎被吓到,拱手就要离开,却被冉小姐拦住。
“你们可有交换庚帖?未交换庚帖,又怎么算得上什么未婚妻?”,冉小姐不肯如此作罢,继续咄咄逼人道。
然而,面对冉小姐的质问,崔二郎再木讷也明白,若不同她说清楚,恐怕日后会生出大事来。
他正色道:“她就是我的未婚妻,这次书院放假回去我便会秉明父亲母亲,予我二人交换庚帖!”
见此情形,冉小姐心中愈发焦急,拦着人继续诉说着自己的心声。
冉小姐说了很多,甚至最后威逼利诱起来,直言与自己在一起后,崔二郎于仕途上将会受到怎样大的助益。
“你是不是怕别人说你贪慕权贵,又或是担心那村姑对你纠缠不休?你放心,这些我都能处理!”
“冉小姐你莫要再说了,今日之事崔某就当从未发生过。”
想了想,他继续道:“小姐若是再纠缠不休,崔某只能去找冉先生了!”
冉小姐气极,甚至发誓定不要再理会他。
可是没过多久,心又像死灰复燃了一般。
她依然无法割舍这段感情,甚至在事后,为崔二郎多加了一个有情有义的优点。
冉小姐背着父母,找到了崔二郎的母亲秦氏。
见了冉小姐,秦氏一开始还疑惑,但听明白了其来意,瞬间喜笑颜开。
对于冉小姐,从样貌到家世,秦氏无一处不满意。
若是没有冉小姐的出现,秦氏或许还能勉强说服自己接受崔二郎迎娶一个仅仅只是喜欢,但却对他的未来毫无帮助的王秀秀。
可现如今,有了冉小姐这般优秀的名门女郎做对比,她便不能让崔二郎再犯傻,错失这门良缘!
于是,秦氏背着崔二郎,毫不犹豫就应下了冉小姐的请求。
搞定了秦氏,冉小姐回到家中,便以绝食相逼,迫使母亲同意她嫁与崔二郎。
要知道,冉夫人可是在年逾四十时才有了这么个宝贝女儿,平日里自是百般宠溺,娇惯有加。
本就听丈夫多次夸赞过崔二郎的人品学识,如今又眼见着爱女竟然以死相挟,哪里还敢有再有半分阻拦之意?
是以,她用娘家为借口,支走了冉山长。
在这期间,两位母亲,出于不同的缘由,站在了同一战线,共同促成了这段荒唐的姻缘。
等到崔二郎和冉山长知晓此事时,一切已然太晚。
两家早已交换完了庚帖,并于官媒那过了明路。
所有事情均已成为定局,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而那些由崔二郎亲自筹备用作求亲之礼的物件,也尽数被秦氏送往了冉山长家中。
冉山长追着喊着要将这不孝女打死。
却是被冉夫人死死拦住,“你我只这一个亲生骨肉,你难不成真要将人打死?那你这积攒了半辈子的家学人脉传给谁去?”
冉山长怪女儿大胆,怪妻子糊涂愚昧,也埋怨自己粗心大意,居然未能察觉到女儿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对劲儿。
但望着这个自己一直以来都颇为赏识的年轻后生,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
冉山长叹了口气,道:“去和那姑娘说清楚吧,事已至此,确实是我们冉家亏欠了人家姑娘,你且去跟那位姑娘将事情原委讲个明白,只要她所提要求合乎情理,我定会竭尽所能予以满足。”
崔二郎脑子混沌一片,此时此刻竟像是听不懂山长在说些什么一样。
他眼神空洞无神,脚步虚浮地回了家中。
而此刻,稳坐家中的秦氏却是眉飞色舞,完全没有察觉到崔二郎的异样神情。
她坐于堂前,手中捏着一封冉家送来的书信,嘴角的笑意几乎压不住。
信是冉母写来的,信中言辞恳切,提及两家之好,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并暗示秦氏要多多劝导一番。
秦氏越看越欢喜,一时间仿佛已看到了崔二郎封官拜相时的盛况。
崔二郎从未想过,自己的婚事竟会被如此草率地决定。
心中的愤怒、绝望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望着母亲那张因得意而变得扭曲的脸,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仿佛眼前这个眉飞色舞的妇人,并不是他记忆中温柔慈爱的母亲。
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猛地转身,踉跄着朝外跑去。
秦氏见状,起身欲追,却被一旁的崔父伸手牢牢拦住。
“你拦我作甚!二郎眼看着就要成为冉家的乘龙快婿,这时候怎好再与那王家村妇有所牵扯!”
秦氏的声音尖锐而急促,带着几分不满与焦急。
妻子有着看不起人的毛病,崔远山一直都知晓。
只是一直以来,都无伤大雅,他便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罢了。
但是她这次做的事,实在太过,就连崔远山也对妻子感到失望。
家中大小事,一向是她做主,前几日两家过定,她却将自己支了出去,没想到竟是一早做了这般打算!
崔远山眉头紧锁,目光如炬,紧盯着秦氏,语气中带着少有的严厉:“你做出这般荒唐事的时候,可曾考虑过二郎的感受?他满心欢喜地准备着聘礼,一心只想迎娶秀丫头进门,如今可好,一切都被你给毁掉!到了现在,你居然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
秦氏被崔远山的斥责震得一愣,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我这都是为了他好!冉家与王家,任谁选也该是冉家姑娘!冉家姑娘知书达理,家世显赫,哪一点不比那王家村妇强?二郎若是娶了她,日后仕途平坦,咱们崔家也能跟着沾光!”
崔父闻言,心中怒火更甚,声音也跟着提高了几分:“可你不是二郎!他心里中意的也不是冉家小姐,若是他自愿放弃倒还好说,即便落下个薄情寡义的名声咱们也认下!可你一意孤行,叫他日后如何能放的下?叫他以后如何不恨你这个做母亲的!”
秦氏依旧不为所动,固执己见道:“不可能!二郎一向听我的话!再说了,冉家姑娘那样出色,等他们成了婚,日子一久,定然就能感受到我的一片良苦用心!”
崔父见她此时还是这般强词夺理,也是气极,重重地甩下手臂,头也不回便走出去,只留下秦氏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
她望着崔父离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慌乱,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从她手中悄然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