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偏厅处,
陈典史坐在主位上,捕头李正飞则坐在旁边说道:
“陈大人,我弟从小就聪明,可以让他试一下能不能破案。实在破不了的话,我们再找替死鬼就好,反正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而陈典史依然沉默不语,一言不发。
这些天,吴县令每日都要求陈典史和李正飞汇报案情进展。
他们两个要是给不出有价值的线索,便会被辱骂踢打,所有压力全由典吏和捕头承担了。
而自己的下属们,在他和捕头的庇护下遮风挡雨,遇到困难时,非但没为他分忧解难,还跟他抬杠。
陈典史自然恼怒非常。
他觉得自己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压力,这些天,头发都掉了很多,差点就要秃顶了。
拿到卷宗的李正峰,坐在桌子上,一字一句地读起卷宗的内容。
所有的捕快都围在他身边,默默地看着李正峰。
其实想让陈典史心情好起来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将案子破了。
实在不行,就只能请陈典史去怡红院,找个水帘洞,和那些女妖精耍耍,进行深入浅出的交流。
反正大哥和陈典史相识多年,两人的友谊,还是很牢固的。
况且李正峰阻止捕快们找替死鬼,不仅仅是为了破案,获取修为值和武技点,也是为陈典史和大哥分忧解难。
【死者许员外,全名叫许仁山,今年 58 岁,住在长乐街,是个有名的大户。】
【他的弟弟许洞之,是朝廷的四品大员。】
【许员外是个有钱的大地主,在郊外有良田百顷,县城核心地带有数十家商铺,出租给卖酒、卖胭脂、卖杂货、卖绸缎的等等。】
【发妻10年前逝世,1年后,娶了一位年龄小他二十五岁的良家。】
【许仁山没什么亲人,仅有一个养子,名字叫许年,是从他那个在另一个早年过世的弟弟那里,过继来的。】
差了二十五岁啊!
只要努力挣钱,你的妻子还没有出生。
【5 天前,许仁山去商铺收租,在三更时分回到了家中。】
【还在梦中的妻子,忽然听到一声惨叫,出门查看时,发现许仁山已经死在了家中,而妻子只看到一道朦胧的黑影,翻墙逃跑。】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
当李正峰看完仵作的验尸报告后,又发现一个疑点。
耐着性子继续看,翻看死者家人和仆人的供词。
其后,他闭上眼睛,仔细梳理案情。
陈典史看到李正峰闭眼,冷哼一声,说道:
“正峰,查出凶手是谁了吗?”
“别急嘛,陈大人。”
李正峰睁开眼道,
“在卷宗里面看到,我们去许家,在许家的大院和墙上都发现脚印,所以大家一起推断是凶手翻墙逃跑,与许员外妻子所说的话吻合,对吧?”
“嗯。”捕头李正飞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所有脚印都是朝外,是逃跑时候留下的吗?”李正峰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会留下脚印?”
“自然是踩到住宅内的泥地,粘到了泥。”
李正峰点了点头。
“那么为什么围墙及地上,没有盗贼进入许家院子的脚印呢?”
陈典史和李正飞两人都愣住了。
他们都没有留意这个细节。
沉默中,其余捕快觉得落了两位大人的面子,补充道:
“也许是那个盗贼进来偷钱的时候,小心谨慎,没有留下脚印;杀完人后,又太过紧张,才会匆忙之间留下脚印。”
“那是不可能的。”
“许员外的府邸,围墙离房屋,有一大片泥地,当天还下过大雨。”
“按理来说,如果凶手能在墙外纵身跳过一大片泥地,不留下脚印。”
“那这份轻功在逃跑的时候,根本就没必要脚踏在围墙上借力。”
众捕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解释,现场仅有逃跑的脚印。
当然,他们根本就没有仔细想过。
李正峰继续梳理着卷宗上的疑点,问道:
“许员外是被钝器重创后脑,或者说是被一锤子敲死的,是吧?”
“是的,当时许员外是被小锤打中后脑勺,当场死亡。”
李正峰说道:
“我有个疑问,为什么会是锤子这种凶器?“
“普通的盗匪要是身上带有武器,一般都会带刀剑,杀起人来也更加干脆利索,带个锤子来杀人,不太合理吧。”
顿时,偏厅内全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想到了问题所在。
一个捕快猜测道:
“也许那个窃贼开始的时候,并不想杀人。”
“不对,这不对。”
李正峰的大哥,也就是李捕头站了起来,他说道,
“许员外是被小锤击中后脑,一击毙命,行凶的人,绝对是想着将他置于死地去,一点都没打算留手。”
他又坐回椅子上,喃喃自语道,
“是啊,为什么会用锤子,而不是用刀剑呢?”
陈典史和李正飞两人都眼前一亮,像是要捕捉到了什么,但还没有完全想通。
“可能是因为凶手没有趁手的武器。”
李正峰补充道,
“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入室偷盗案,而是偷情杀人案。”
“许员外的妻子,背着丈夫偷情,那个情夫,要么是外面的汉子,要么就是死者的养子。”
“两人趁着许员外,外出收租,秘密幽会。”
“却没料想到许员外竟然提前回来,将两人的事情撞破。”
“双方起了冲突,奸夫一怒之下,随手拿起一个锤子,往许员外的后脑勺一敲,便将他打死了。”
“然后,许员外的妻子,与情夫匆匆忙忙地布置了现场,伪装成贼人入室偷盗杀人案。”
“他既然要幽会,自然会提前踩点,对打更人巡夜的规律,自然会一清二楚,因此没有被他们看到。”
“如果窃贼真的是求财的话,就不会在许员外回家当天动手。”
“而是会等许员外将那些碎银,换成金条或者银票,揣在兜里就能带走。”
“许员外妻子的供词,借着收租那一笔钱,将大家的想法引导到窃贼抢钱不成,一怒之下便杀人的方向上。”
整间屋子的人都瞠目结舌。
“这.......你就看了卷宗、供词和验尸报告,就能猜出凶手了?”
“正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别乱说,一定要有真凭实据。”
大哥李捕头严肃地说道。
“可是正峰说的话有点道理啊,李捕头。”
陈典史说道。
在李正峰的一番分析下,他们都感觉这个年轻人,真的很有脑子,难怪会被【玄镜司】总旗看重。
“当然了,这都是我根据现有的资料,进行的猜测,未必是真相,还需要到凶杀现场去验证。”
李正峰抿了口茶,看着惊呆的众人说道。
原来案子还能这样破的!
陈典史和李正飞两人,都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又打开了全新的大门。
陈典史深呼吸了一口气,细细地回想李正峰说的话,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为什么觉得许员外妻子的奸夫,有可能是他的养子许年?”
“嗯,我怀疑他有两点。”
李正峰摊开许员外养子,许年的供词,缓缓说道,
“一是许年供词上面说,当晚他在离凶杀不远的书房,温习备考院试(注:考过后,方才获得秀才功名)。”
“既然他是醒着的,为什么会听不到许员外发出的惨叫呢?”
“许员外的妻子都从梦中惊醒,说明惨叫声一定很大。”
“而他一个在学习的人,真的会完全听不到半点动静?合理吗?”
收回供词,李正峰继续说道,
“二是我们在现场,查不到窃贼潜入许宅时留下的痕迹,那么这个窃贼,可能根本不存在。”
“因此我猜,许员外妻子的奸夫,极可能就是他的养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李正飞拍着大腿说道,
“原来那些墙上的脚印,根本就是故意留下来迷惑我们的。”
“是的,我们可以直接对比一下许年所穿的鞋,跟现场遗留的脚印有没有对得上。”
“凶手不会那么蠢,必然不会用自己的鞋,留下脚印的。”
陈典史摇了摇头。
“陈大人果然英明神武,一点就通,不愧是我们的领导。”
李正峰满脸佩服,一连串彩虹屁立马拍过去。
在长篇大论后,便是 360 度地对陈大人跪舔。
这让人很是舒服。
陈典史那肥胖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觉得自己的形象,在众捕快眼中,又拔高了不少。
“李捕头,你、我立刻去找吴县令,你们几个准备好,到时候我们再去一趟许宅。”
陈典史难得露出了笑容,用手指点了几个捕头,包括李正锋,
便火急火燎地走出偏厅,到后堂找吴县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