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珍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着杨林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视线尽头。
随后,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急匆匆地返回宿舍,而是仿佛失去了方向一般,开始漫无目的地徘徊起来。
阳光洒落在她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此刻的她,心中思绪万千,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刚才与杨林交谈时的情景。
那个记分员的工作机会,如同夜空中突然绽放的绚烂烟火,一下子照亮了她原本有些黯淡无光的生活。
不知不觉间,蒋玉珍来到了田间地头。望着那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她不禁想起自己下乡以来将近两年的时光。
每一天,她都在这片土地上辛勤耕耘、挥洒汗水。长时间的劳作,使得她那双曾经娇嫩如葱管般的双手,如今已布满了一层薄薄的手茧。每当触摸到那些粗糙的纹路,她都会感慨万分,往昔的美好岁月似乎早已一去不复返。
若是放在两年前,有人告诉她,仅仅只是一份乡下记分员的工作就能令她如此心动,她定然会对此嗤之以鼻,甚至可能会毫不留情地怒骂对方一通。
然而,经过这两年艰苦生活的磨砺,她的心境已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面对现实的压力和困境,她开始感到有些纠结和彷徨。
到底该不该选择妥协呢?如果答应了杨林,那就意味着不仅要和他发展成为恋爱关系,甚至有可能步入婚姻的殿堂。
尽管杨林信誓旦旦地表示即使两人不谈恋爱,他也会将这份工作交给自己。
但是蒋玉珍心里清楚,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啊!即便杨林真的能够信守承诺,可大队里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人言可畏,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众人的闲言碎语恐怕就足以将她淹没。
想到这里,蒋玉珍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件事情着实需要她静下心来,仔仔细细地思考一番,才能做出最终的决定……
蒋玉珍心事重重的回了知青院。
之后两天,风平浪静。
这天下午,就在蒋玉珍下定决心把自己的决定告诉杨林时,突然听到知青院外传来喧闹声。
“你们快来人啊,龚知青落水了!龚知青落水了!”
知青院的众人们纷纷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时常与杨铁柱等人一同割草的郭耀祖。只见他一路狂奔而来,气喘吁吁,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下来。
“耀祖,到底发生啥事啦?你快给我们说说!”吴胜利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焦急地问道。
郭耀祖顾不上擦一把汗,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道:“龚知青落水了,就在村口路上那个小堰塘里!我刚放学路过那儿的时候亲眼瞧见的!”
听闻此言,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今天龚秀兰可是请了假,说是去镇上取信来着,怎会好端端地掉进水里去了呢?
一时间,知青院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着眼色,心中皆是充满疑惑和担忧。然而此刻时间紧迫,容不得多想,大家便心急火燎地朝着村口方向飞奔而去。
还未靠近池塘,远远地便能望见那里已经围拢了一大群人。人群中不时传来阵阵嘈杂的议论声,犹如一群蜜蜂在花丛中嗡嗡作响。
“哎呀呀,这下可好了,这小三子怕是不得不娶龚知青喽!”有人高声嚷嚷道。
“可不是嘛,瞧他俩紧紧相拥在一起的模样,要是小三子不肯娶,这龚知青说不定真会再次跳河寻短见呐!”另一个声音附和着。
“要说这龚知青啊,生得那叫一个俊俏水灵,跟林子站一块儿倒是挺般配的哟!”又有一人发表起自己的看法。
“只是不知大队长家的媳妇会不会满意这门亲事,毕竟这事闹得确实不太光彩……”旁边的人小声嘀咕着。
众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热烈讨论着,谁也没有注意到知青们正快步赶来。
知青院的人听的一头雾水,连忙拨开人群,“让让,麻烦让一下。”
大家挤进去一看,龚秀兰湿漉漉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和额头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泛着淡淡的青紫,显得格外脆弱与无助。
她眼睑紧闭,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躺在眼睑下,蹙着眉头,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水珠沿着她细致的脸庞缓缓滑落。
她的身体无力地靠在同样浑身湿漉漉的杨林的臂弯中,胸膛起伏微弱,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死神抗争,却又那么不屈。
衣物紧贴着身躯,勾勒出她纤细而颤抖的轮廓,透露出一种令人心疼的脆弱美。周围的世界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的鼓动,在寂静中回响。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她身上,为这紧张而沉重的氛围添上了一抹温暖的色彩。
杨林缓缓的把龚秀兰放下,用手按压着她的胸口,大约按了两分钟,龚秀兰吐出一口水,咳嗽了两声,睫毛颤动着,缓缓的睁开了眼,茫然的看着这一切,喉咙沙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看热闹的黄大妈大嗓门地责问道:“龚知青,你也真是的,有什么想不开的你要来跳河啊?你们这些小姑娘,一点都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你们爸妈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啊?”
“就是就是,以后可不能再犯傻了。”热心的大妈们劝说着。
龚秀兰躺在地上打了一个冷颤,湿透了的衣服紧贴着身躯,把玲珑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好在衣服的颜色深,不至于暴露出什么,不然都走光了。
吴胜利想了想,脱了自己的衬衫,盖在了龚秀兰的身上,遮住了一些不怀好意的巡睃的目光。
龚秀兰听到大家的质问,眼泪无声的从眼眶滑落,跟脸上的水珠融合到一起,顺着脸庞,缓缓落。
“我没有跳河,我只是心情不好,在池塘边走一走。”
“你这姑娘,有啥想不开的要来这走一走啊?”
“我……我……我家里来信,说我爸死了,我以后就没有家了。呜呜呜……”龚秀兰哭的悲痛欲绝,泪流满面。
“那你妈呢?”有人问。
“我妈……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后来我爸就娶了我后妈,我后妈的闺女不想下乡,我爸就让我下乡了,虽然我爸对我不是很好,但那也是我爸啊,我现在没有爸了,我也没有家了。呜呜……”又嚎啕大哭起来。
众人皆未曾料到蒋知青竟是如此可怜之人,且又这般孝顺,一时间同情心泛滥,纷纷出言关怀道:“快快快!赶紧将蒋知青抱回屋里去,可不要让小姑娘在这里再冻着了啊!”
“是啊是啊,当务之急是先把人送回去安置好,一定要看紧喽,可千万别再出什么意外啦!”有人附和着喊道。
这时,杨林本家的一个婶子瞧见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杨林,开口吩咐道:“小三子呀,这人毕竟是你给救上来的,还是由你来把她抱回去吧。”
然而,尽管杨林生性老实憨厚,但他心里却十分清楚,若是一个男子贸然抱起一名女子,那日后恐怕就得担起责任来了。
方才下水救人之时,可以说是情况危急、救人心切,实属无奈之举;但倘若此刻再次抱起龚知青,那么往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怕是就难以撇清了。
杨林颤抖着双手,心中纠结万分,不知该如何是好。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蒋玉珍的面容,不禁担忧起来——要是让玉珍知晓今日自己抱了龚知青,她是否会因此而生气呢?
想到此处,杨林赶忙抬起头,焦急地在拥挤的人群中搜寻着蒋玉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