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像是永无止境般倾盆而下。
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抽打着世间万物，整个将军府被笼罩在一片混沌与绝望之中。
焦黑的梁柱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好似在为这场灭顶之灾，奏响最后的挽歌。
“阿娘……我的阿娘……”
慕秉辰被陆岑紧紧搂在怀里，可他的心却早已千疮百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撕扯着破碎的灵魂。
“阿爹、阿哥……阿娘……”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那些曾经的温暖画面，此刻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可现实的残酷却将他，狠狠拽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突然，一股强烈的刺痛从胸口蔓延至全身，慕秉辰只觉喉咙一涩，紧接着，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咳咳咳……咳咳咳……”
鲜血在昏暗的雨幕中，绽放如花朵。
可瞬间又被雨水，冲刷得无影无踪。
“……秉辰！”
陆岑惊恐地大喊，双手下意识地收紧，赶忙查看慕秉辰的身体，玉萱儿吓得捂住嘴巴，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秉辰哥哥……你别吓我啊！”
慕秉辰绝望的仰着头，双眼布满了可怖的血丝，血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与雨水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为什么……？”
他的眼神逐渐涣散，带着一丝不甘。
“我们慕家……究竟遭了什么罪？”
慕秉辰直直地望向天空，红色的血泪从他的眼尾滑落，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为什么……为什么啊？”
终于，他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
缓缓向后倒去，彻底陷入了黑暗的深渊。周围的家仆们哭声一片，有人瘫倒在地，有人捶胸顿足。
“……”
狂风呼啸，簌簌萋萋。
吹得院子里的残叶，四处纷飞。
不知过了多久，慕秉辰醒来。他望着屋顶那片水渍出神，眼泪情不自禁地滑落，打湿了鬓边的发丝。
水渍形状扭曲，在他模糊的视线里，幻化成阿娘、阿爹和阿哥的模样，引得他心头狠狠一疼。
“阿娘……阿爹……”
他喃喃自语，双眼布满血丝。
“我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留我一人面对这一切……？”他的声音颤抖着，听起来嘶哑又干涩。
回想起过往，一家人围坐的温馨画面。
此时此刻，都成了此刻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割着他的心，“这……这究竟是遭了什么孽？”
他紧蜷缩着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阿爹、阿哥……”
“阿娘……”
“……”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陆岑端着药碗走进来，苦涩的药味儿，瞬间弥漫在这压抑的房间里，看到醒来的慕秉辰，陆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欣慰，更多的却是心疼。
“……秉辰，你醒了。”
陆岑的声音温和，却难掩疲惫。
他快步走到床边，将药碗放在桌上，伸手想要拍拍慕秉辰的肩膀，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
慕秉辰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落在陆岑身上，仿佛没有焦距，“师尊，我……我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沙哑，绝望迷茫至极。
陆岑微微叹了口气，重新拿起药碗，坐在床边，用勺子轻轻搅动着汤药，试图让它凉得快些。
“秉辰……先把药喝了……”
“等养好了身体，咱们再想办法好不好？为师会一直陪着你，给慕家一个交代。”
说着，陆岑舀起一勺药。
缓缓，递到慕秉辰嘴边。
“……来，张嘴。”
慕秉辰下意识地张开嘴，咽下那苦涩的汤药，可这苦味，又怎能与他心中的苦相提并论？
“师尊，我真的好累……”
慕秉辰低声说道，泪水止不住的流。
就在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展长风脚步踉跄地冲进来，他发丝凌乱，雨水顺着衣角不断滴落，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滩水渍。
“……秉辰！”
他大喊，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愤怒。
“陛下宣你即刻进宫！外头谣言漫天，说慕府雨夜大火不灭是遭了天谴，朝堂上还有人弹劾你，说你居功自傲，对陛下大不敬！”
慕秉辰听闻，先是一怔。
随即扯出一抹苦笑，透着无尽悲凉。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带着浓重的鼻音与沙哑。
“天谴？居功自傲？呵……”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转而被一阵剧烈的咳嗽代替，身体也因咳嗽而微微颤抖，“咳咳咳……咳咳咳……”
陆岑不悦的蹙着眉头，轻嗤道，“这分明是有人蓄意陷害！那大楚皇帝难道就信了这些胡言乱语？”
展长风满脸无奈，重重地叹了口气，“陛下听闻谣言后龙颜大怒，执意要秉辰进宫解释。”
“……我看此番进宫，怕是凶险万分！”展长风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慕秉辰缓缓起身，动作迟缓。
就像是被抽去了筋骨，身形晃了晃，才勉强站直，他的眼神空洞而绝望，毫无焦距地望向窗外，那被雨水模糊的世界。
“我去……我倒要看看，这些人还能把我怎样，我慕家都已如此，我还有何可失去？”
陆岑急忙上前扶住他，手触碰到慕秉辰的胳膊，只觉他的身体冰冷得可怕，“秉辰，你身体还未痊愈！”
“……这般前去，实在危险。不如为师陪你一同进宫，也好有个照应？”陆岑的眼眸之中，满是担忧。
慕秉辰轻轻摇了摇头，惨然一笑。
那笑容，刺痛人心。
“师尊，不必了……这是我慕家的劫数，自是由我一人承担。若此番我命丧宫中，也算是去地下，与阿爹阿娘他们团聚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
展长风急得眼眶泛红，几步上前，双手紧紧抓住慕秉辰的肩膀，“秉辰，你别犯傻！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慕秉辰抬起头，望向展长风。
他的眼眸之中，满是化不开的绝望。
“长风，公道？这世间哪还有公道？我慕家为朝廷出生入死，却落得家破人亡，如今还要遭此污蔑……”他说着，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滚落，打在展长风的手背上。
“……”
展长风握紧拳头，关节泛白，咬牙切齿道，“秉辰，我们一起进宫，我倒要看看那些小人能翻出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