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楚历宣武三十六年十二月,在楚国以北三万里之外的天霜国北境,有一片茫茫雪原,横跨数千里。
漫天飞雪中,两座后楚建筑风格的三层小楼挺立在原野之上,看起来与白雪无垠的空旷大地显得格格不入。
若是细看,两处阁楼并非建在地上,而是离地尺许漂浮。
阁楼前有一些新做的小木篱,围出数丈的小院,看起来多了一丝乡土气息。
院落内的积雪刚被清扫不久,地面又已被清雪薄薄的覆盖上了一层,隐见地上还有火堆燃烧过的痕迹。
远处一个淡青色皮肤的丈许大汉,穿着兽皮坎肩,赤着胳膊与胸膛,正在快步追赶一只白色的小疾风虎,细看这小老虎背上还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小叶走出阁楼,远远看见女孩与姬青,灵识传话道:
“小妹别跑太远了,天就快黑了!”
与小女孩的无忧无虑相比,她的心情稍嫌低落,两弯细细的眉毛微皱,眼中满是忧色。
数日前,他们通过石盘传送阵来到这片陌生的天地。
这里白天有太阳,夜晚有星星,天空也有雪,却并不像阴水寒潭那样冷的刺骨。
小叶心里想,或许这里就是楚国吧。
这里的空气要清新许多,她能感受到空气中那淡淡的灵气......
这里有许多从没见过的动物,白色的狐狸,白色的鹿,白色的熊......
这些都很新奇......
可是......
本应喜悦的心情,却因姬玄仍在昏迷,而高兴不起来。
小叶正望着茫茫天地的白雪出神,身后一个感伤的女子声音道:
“小叶姐姐,你来照看下师弟吧,我想透透气......”
小叶轻轻应了声,转身走入阁楼,与别过脸去的明静云擦肩而过。
明静云眼圈微红,显是刚刚哭过,小叶见她别过头去不愿让人看到,心中暗暗叹息......
进入阁楼内,步上二楼,进入一处平常房间,室内正中的铜炉烘着炭火,屋内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
紧闭双目的姬玄躺在一张罗帐牙床内,仿似沉沉睡去......
小叶坐在床沿,给他掖了掖被角,轻轻探手摸了摸他额头,稍稍有些冰......
最初之时,她与明静云、韩宝瓶都探查过姬玄的状况,除了体内几十道经脉碎裂外,他脑中的神识毫无波动,完全无法感知......
几人喂过他几粒丹药,作用甚微,也曾各自输送一些真气过去,却怕冲击到他已然受损的经脉,翻来覆去仍无办法......
偏偏风冥雪又沉沉睡了数日,再次醒来已完全变成孩童,全然不记得任何事了。
韩宝瓶起初还在姬玄身边哭了两日,后来就把自己关在一间屋子里不再露面,其间只是神识传出话语,让把昏迷的姬玄从破旧阁楼中移到外面,就再无声息......
陆明羽与慕斯也外出探路未归......
小叶望着姬玄似沉睡般的脸庞,陷入了迷茫......
......
姬玄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一片五彩之光中,一双美丽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自己从刚刚出生,到牙牙学语,从无知顽童,到读书习字,从初入书院,到参加试炼......一幕幕如画面闪过,又破碎飞散,那美丽的眼睛一直在看着自己......
渐渐的,直到数条龙身冲向宝塔的画面一闪破碎后,他眼前又变成了一片黑暗......
再次睁眼时,却见自己正盘膝坐在半空,周身笼罩一个三尺五彩光球,漂浮在金色的识海之上,脚下的金色大海结了厚厚的坚冰,微微泛出冰蓝......
只是他却感觉不到寒冷,这里似乎没有温度......
姬玄看向自己伸出的手掌,虚幻而透明......
这只是自己的神魂,正飘荡在识海之内,可是自己的识海怎么结冰了?
凝聚神识试了试,无法感知身体,是不是身体也冻结了?
自己是死了么?
调动神魂内的气息,五行与朱雀真气依旧可以运行,虽是虚幻,却并无变化......
只是......自己好像被困在了识海之内,无法出去,无法醒来......
姬玄看向自己面前的五彩光球......
奇怪......为什么是五彩,与自己刚才的梦一样......
姬玄知道那不是梦,只不过是自己曾经的记忆罢了,神魂恢复了意识后,他渐渐开始思考......
自己刚才的记忆中,似乎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姬玄知道自己从没见过这双眼睛,并不是相熟之人......
会是谁呢?
“我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神......”
就在此时,脑中传来了奇异的波动,仿似有人在思考,又似有人在对自己说话......
那声音既动听,又威严,似大道天音,又似震天龙吟......
只是......
却有一丝诡异之感......
世间的唯一真神?是轮回神么......
“......”
那波动沉默......
姬玄在这沉默的波动中,捕捉到一丝奇怪的情绪,似它也在快速思考,极力避免被自己感知......
它在哪?
这里应该是我的识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结冰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冰封,我才被困在这里了......
那我的身体呢?怎么样了?难道毁坏不在了?
“只是有些损伤罢了,很快就会醒来了......”
那波动又再次传出,只是这次姬玄清楚的捕捉到一丝诡异、狡诈,甚至有一些顽皮......那是种复杂的情绪,似在犹豫、又似在斟字酌句、狡黠中带着忐忑......
“你在哪?”
姬玄问出。
“......”
波动又回以沉默......
面前的五彩光球是什么呢?
姬玄缓缓伸手触摸......淡淡的,似毫无阻力,只是却并不能穿透......
姬玄思考......
“你在我的识海里么?”
“是的,是我将你唤醒......你醒来的使命,就是释放那青龙......”
这次波动传来有些急切,又似隐隐的带着激动......
释放青龙?
是了,最后青龙冲入了宝塔......
可是,宝塔碎裂了,它已经不在我的识海之中了......
宝塔碎裂后,青龙去了哪里?
释放青龙,是指后来融入大地的土黄龙身吗?
“......”
波动沉默,似在极力掩饰,又似在说“不是”......
我原本就是要释放那青龙的,只是我需要获得龙的法术,拥有龙的力量,使灵儿姐她们摆脱轮回神的枷锁......
如此......我还没有龙的力量,就要放走青龙吗?
他不愿!
波动再次传来,没有话语,姬玄却是从中察觉出一丝不安与失落......
姬玄不再问话,而是思考起来。
它知道我在想什么,那么它会是谁呢?世间的唯一真神?
可是传来的这奇异情绪是什么?
神会如此忐忑、不安、惶急......
“......”
当姬玄想到此处,这次波动更是出现了剧烈的变化......
“他发现了?不,还没有......”
这次姬玄清楚的感知到了那波动的一缕思绪,它在猜测,在担心,更似抱着一丝侥幸......
姬玄继续思考,这里是自己的识海......
识海是什么呢?
是自己神识的凝结......
神识中的另一种思绪或波动会是什么......
除非是自己,不然就是闯入自己灵魂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不好......他开始怀疑了......糟糕,怎么办,怎么办!不该说是唯一真神的......他根本不知道唯一真神是什么......”
这次姬玄不但察觉到波动的情绪,更是感知到了它的思想。
“或许我该说一个他知道的神灵......道祖?轮回神?五彩女神?糟糕......我......我快编不下去了......他......他好像发现了,不!他开始探查我的思想了......”
姬玄缓缓闭上双眼,神识瞬间扫动整个识海空间......
随后嘴角露出微笑:
“我知道你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