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钥匙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奶奶布满皱纹的手推开了房门。
老木门吱呀作响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樟脑丸味道飘了出来,混着阳光晒过的棉絮气息。
\"这是我曦曦小时候住的房间,\"奶奶摸索着墙上的开关,声音里带着几分骄傲,“每周三我都来打扫,连窗台上的多肉都是按她以前的样子摆的。”
暖黄色的灯光温柔地洒满房间,照亮了浅粉色的荷叶边床幔,窗帘上印着褪色的星星月亮图案。
床头柜上摆着个玻璃罐,里头泡着几只褪色的千纸鹤,鹤翅上依稀能看见“希望奶奶长命百岁”的稚嫩笔迹。
趁着奶奶转身去找洗漱用品的间隙,林语曦拽了拽顾时桉的袖口,压低声音说:“你要是住不惯......”
话未说完,目光瞥见他正专注地看着墙上贴着的奖状,唇角挂着温柔的笑意。
“我们镇是个旅游景区,”她继续小声说道,“开车二十分钟就有酒店,条件比这里好多了......”
“不用,”顾时桉说完,已经踏入这片被时光封存的天地。
他的指尖掠过书桌上深深浅浅的刻痕,在“数学好难”的涂鸦旁停驻,那里还有用圆规刻的歪歪扭扭的向日葵。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十五岁的林语曦伏案写信,夏风掀起印着草莓图案的窗帘,少女鬓角细碎的绒毛镀着夕阳,钢笔尖在“难”字最后一横洇开墨点。
顾时桉的指尖正抚过窗边褪色的蓝铃花风铃,金属管碰撞出细碎清响。
林语曦凑近时,带着栀子花香的发丝扫过他手背,“在看什么?”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晃动着的风铃。
“在想你踮着脚挂风铃的样子,”他捻起她一缕头发轻轻缠绕,暖黄灯光温柔地投向她的睫毛,“是不是要搬个小板凳才够得到?”
“是啊,那时候个子矮嘛,”林语曦说着,突然指向墙角的木制书柜:“那时候最愁数学作业,每次算错题就把草稿纸折成飞机。”
顾时桉侧头看了下,柜顶缝隙里果然卡着半截泛黄的纸飞机,机翼上画着哭脸小人。
夜风掀起浅粉色窗帘,露出窗台上用鹅卵石压着的糖纸。
林语曦捡起那张印着牡丹图案的玻璃纸,有些感慨:“初中集齐了三百张才可以换到文具盒,但可惜没凑够就......”
话音未落,突然被揽进温热的怀抱。
“喜欢什么样子的?我给你买。”顾时桉的下巴轻蹭她发顶,有些心疼。
林语曦耳尖泛红地推开他:“我都多大了,还要小学时候的文具盒?”
紧接着,林语曦将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从老式樟木柜里抱出来,棉絮晒过的阳光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对了,一会儿我去跟奶奶睡,你自己一个在这里......行不行啊?”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村里不比城里,晚上可能会听见小动物奇怪的叫声,洗澡也不方便......”
话未说完,顾时桉已经悄无声息地贴近。
“那我自己一个人不行,”他的声音压得极低,逗她,“那你要来陪我吗?”
“诶,你这人真是!”林语曦羞恼地捶了下他的肩膀。却见他突然捂住胳膊,眉头微蹙:“哎,手疼......”
“行了,别装了!”她气鼓鼓地瞪他一眼,手上却不由自主放轻了力道,“明天我们回去,我得让医生好好给你检查下,让你赶紧好起来,哼!”
顾时桉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眼底笑意更深。他伸手接过她怀里的枕头,笑得温和,“谢谢顾太太。”
夜色渐深,顾时桉躺在铺着荷叶边床单的小床上,鼻尖萦绕着一丝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独属于少女的淡淡馨香。
他抬手轻轻拨弄头顶的粉色床幔,布料因年代久远而微微发黄,边缘处还留着几处细密的针脚——想必是奶奶年复一年细心缝补的痕迹。
床幔轻晃,上面的一串彩色的千纸鹤随之摇曳。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间不足二十平的小屋,比住过的任何五星级酒店都要温暖。因为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浸染着她的气息,在这个专属于她童年的小城堡里,他仿佛触摸到了时光深处的另一个林语曦。
清晨,顾时桉早早便被公鸡的打鸣声吵醒了。
他穿好衣服后,走了出来。
厨房的烟囱正袅袅升起青烟,在微凉的空气中勾勒出柔和的曲线。
“起来了?”林语曦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慵懒。
她坐在老槐树下的石凳上,面前摆着个竹编簸箕,纤细的手指正灵巧地择着野菜。
顾时桉走近时,看见她指尖沾着些许细小的泥土,好奇地问道:“在做什么?”
“摘野菜,”她举起一把翠绿的荠菜,叶片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今天包荠菜肉包。”
“我来帮你。”他在她身旁坐下。
可当他学着林语曦的样子拿起一把野菜时,却不知该从何下手。
林语曦抿起嘴角,“算了,你就坐在这里看着吧。”
她拿过他手中的野菜,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笑着打趣道:“像你这种富家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地,哪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