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顺不开口说话,那柴晏清就主动开了口:“是因为妍儿吗?”
他这样一开口,安顺瞬间愣住,反问起了柴晏清:“妍儿怎么了?”
只看他这个反应,就能知道,他杀刘德,的确不是因为妍儿。
那是因为什么?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安顺,心里不断猜测。
柴晏清沉吟片刻,才轻声开口:“既然你不知这个事情,那我也就不能告诉你了。”
这话虽然没说出什么事,但其实透露的信息也很多。
而且很容易引诱安顺去猜测。
这就是柴晏清的套路。
果然,安顺还是太年轻,轻易就上了当,他有些着急起来,几乎要站起来了:“妍儿到底怎么了?”
被旁边的差役一把按下去跪好之后,安顺迅速产生了联想:“刘德——”
他的表情变得暴怒起来,眼睛也开始充血变红,异常骇人,“他竟然对妍儿也下手了!他怎么敢!我就应该把他碎尸万段!畜生!老畜生!”
这个“也”字,暴露了太多事情。
柴晏清迅速抓住了这一点:“你说也,还有谁被刘德给下手了?”
安顺死死咬着牙,一个字也不说。
但他身边亲近的女性就那么几个……
柴晏清略一猜测之后,就说出了一个名字:“你阿姊月奴?”
安顺还是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变化也好,还是剧烈颤抖痉挛的肌肉也好,都出卖了他。
真的是月奴。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
所有人的心都有点儿沉甸甸地,坠得慌。
祝宁想了一下,感觉安顺的确没骂错。
刘德真的是个畜生。
两个晚辈少女,他竟然都下手了。
柴晏清则是对安顺道:“你以为你不说话,我们就不明白了?但我可以保证,今日你说的话,如有一字传出去,我便脱去官服自请辞官!”
这话可是份量极重。
安顺甚至都被这话给惊了一下。
但是同样的,他也被这话说得犹豫心动了。
祝宁看了一眼柴晏清,有些佩服。
至于旁听的江许卿,也是看了柴晏清一眼又一眼。
最后,安顺就这么开了口:“刘德他……强迫了我阿姊。阿姊不敢告诉阿娘,只是背地里偷偷哭。我怎么问阿姊,她也不肯说,那天早上,阿姊想寻死。被我发现了,我问她,她磨不过我,才哭着说,她觉得自己怀孕了。”
直到现在,安顺想起当时那一幕,依旧是后怕。
如果他不是起得早,那是不是阿姊就会死?
这些后怕让安顺忍不住咬牙切齿:“我问她是谁,她哭着不肯说。我一个个猜。最后猜到了那个老畜生身上。阿姊还立刻拉着我,跟我摇头,说让我不要声张,不然大家都没法过日子了。”
“都到了这样了 ,阿姊竟然还想着别人!”
“老畜生做出这样的事情,该死的是他!他死了,大家才能过上安生日子!”
说这话的安顺,看着是真的恨毒了刘德。
柴宴清敏锐地感觉到了安顺的情绪,微微扬眉,语气笃定:“你恨他。不只是因为这件事情?”
安顺喘了几口粗气,更愤怒了:“他不是个好人!我阿娘为了养活我们,和他……他就是个伪君子!”
祝宁:……这算什么?滤镜吗?
不过,听到这里,祝宁和柴宴清他们也明白了,安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刘德的亲生儿子。
也就是说,安琴娘一直没有跟安顺说过这个事情。
在安顺的眼里,刘德就是个利用他人难处,逼迫良家妇女做他情人的小人。而且这个小人,还又强迫了自己的姐姐。
甚至,这个小人还威胁自己的姐姐,说过说出去这件事情,会让大家的安静日子被破坏。
这种偷换概念的行为,直接让安顺的姐姐充满了负罪感。一面承受着屈辱,一面还不敢说,每一日重复着绝望和窒息,最后甚至觉得只有自己死,才是最好的办法。
怪不得安顺这样恨刘德。
而且还将刘德的祸根剁下来。
事情到此,已是分明了。
柴宴清沉默片刻,才问:“那你阿姊呢?”
提起阿姊月奴,安顺稍微平静了一些:“阿姊还在那宅子里等我回去,我骗她说去买东西了。”
柴宴清扭头吩咐范九:“你亲自带人去一趟,将月奴也请过来吧。”
安顺听见这话,瞬间炸毛,梗着脖子大喊:“你让我阿姊来干什么!事情和她没有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
柴宴清冷冷扫了安顺一眼:“你被抓了,你阿娘被抓了,你阿姊一个人在那儿,怕是只会更寻死!”
这样心性柔弱的人,遭遇如此变故,只会更责怪自己为何要将实情告诉安顺,导致自己一家家破人亡。在强烈自责下,她很容易想到死。
祝宁也宽慰一句:“只是请她过来。我们会看着她,不叫她寻死。慢慢开解她。”
她就说,柴宴清的确是个好人。
只有好人,才这样在乎别人的性命。
否则,这种事情和柴宴清有什么关系?他只是负责调查真相而已。
安顺听到这些话,才算是稍微平静了些,但也仍旧有些不相信:“真的?”
柴宴清没回答,只看着安顺,又问了一个问题:“你杀人的事情,你阿娘,阿姊都知道?”
甚至安琴娘还去过现场,将安顺拉了回家。
安顺用沉默代替回答,良久,他“嗯”了一声:“阿姊吓坏了,我其实也……很害怕。阿娘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但他还是辩驳道:“但人是我杀的,和我阿娘和阿姊没关系!”
柴宴清没有多说了,只点点头:“签字画押吧。”
剩下的事情,还真和安顺没关系了。
但安琴娘……是不能放了。
就是月奴,也要惩戒一番。
月奴是包庇。而安琴娘则是……帮凶。
事情到此,的确是已经分明了。
安顺签字画押完,忽然回过味来,颤声问了句:“刘德对妍儿……也……也……可妍儿一直都叫他阿爹的啊……”
最亲近的阿姊和最爱慕的少女,都遇到同样事情的打击,让安顺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被寸寸碾碎了一样的疼。疼得他浑身发冷,汗毛倒竖,浑身哆嗦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