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的秦老七过来送药的时候,祝宁还特地过去看了看。
纯粹是好奇。
当秦老七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丸药丸的时候,祝宁的眼睛恨不得化成成分分析机。
但是不管她怎么翻来覆去地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又不是真的成分分析机。
秦老七熟练的将一丸药塞进了死者何巧红的嘴巴里。
然后,又将另一枚递给了祝宁。
祝宁有点茫然。
秦老七看着祝宁,然后道:“塞进谷道里。”
祝宁:……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她还是选择了照做。
塞完了后,祝宁将何巧红盖好,说了一声“好了”,秦老七才转过身来。
祝宁见他就要走,忙问一句:“秦翁,这药能管多长时间?是什么做的?”
秦老七顿住脚,然后回头望:“能管三五天。”
至于另外一个问题,那是绝口不提。
祝宁看他不太痛快的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点冒昧。这毕竟不是现代,信息透明化。
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分享精神。
她赶忙道歉:“对不住,不是想打听您的秘方。就是有点好奇。”
什么东西,能起到防腐的作用。
秦老七没说话,转身走了。
那副样子,惹得月儿嘟囔:“我听人说,年纪越大,脾气越怪,一点没错。”
祝宁拦住她:“本来是我冒犯了。”
月儿还是不满:“可他一个守义庄的——”
“月儿。”祝宁语气严肃起来:“若要跟着我,以后以貌取人,以身份取人的话就不要说了。他跟我,都是人。纵身份不一样。也没有让人必须讨好我的道理。”
月儿一愣。
祝宁也没有继续多说,只又趁着机会,多看了看何巧红的尸体。
何巧红的尸体现在基本已经是开始发青发黑。这是已经开始进入尸腐阶段了。
而这样的时候,尸体表现一些原本不太明显的痕迹,反而更加明显。
比如轻微的伤。
不过,即便是再检查一遍,何巧红身上依旧没有什么别的伤。
肚子上那三处伤口之外,依旧只有擦伤,一些少量的撞击伤。
但祝宁做过模拟,那些撞击伤,基本都是摔到床底下时候会造成的。
这个过程,月儿一直守在门口,半点不敢往尸体上看。
但是不敢看是不敢看,很多时候,她又有点忍不住看过来。
属于又菜又好奇。
等祝宁收拾完了,也走出来,月儿立刻就跑到了太阳底下,狠狠地打了几个哆嗦,然后问:“大娘子就不害怕吗?”
而且这个尸体,还自己睁了眼!
祝宁听得都快乐了:“有什么害怕的?又不能活过来掐死我。活人比死人可怕。”
月儿根本不理解:“万一她变成鬼了呢!”
“那她也只会去找她的仇人。”祝宁一脸淡定:“反正不能直接掐死我的,就没啥好怕的。”
月儿打了个哆嗦:“他们都说鬼也会害人的。”
“怎么害?”祝宁反问月儿。
月儿道:“吸精气什么的——”
祝宁抬头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如果死了变成鬼就厉害了,你觉得,死还有什么可怕的?而且就算能吸,得要多久才能害死你?那期间,你早就找到办法救自己了。”
月儿被震撼住了。
而且深深地觉得祝宁说的话有道理。
月儿大为佩服:我家大娘子连鬼都不怕!
祝宁笑了一声:“走吧,我想再去看看现场。”
月儿捏着鼻子,“不换一身衣裳吗?”
“没必要。”祝宁道。
工作服有什么好换的。
月儿欲言又止,迷迷惑惑:为什么总觉得自家大娘子有时候很爱干净,有时候又不太爱干净……
祝宁在案发现场遇到了贾彦青。
贾彦青看着她。
她看着贾彦青。
祝宁微微打招呼:“好巧。”
贾彦青道:“我有一疑问。”
祝宁好奇看他。
“当时卧室有一个杯子。”贾彦青道:“你当时说,应该只有一人。可如果,还有第二个人呢?”
“陈三水和何巧红关系亲近,兴许用同一个杯子喝水。”
“又或者,陈三水将杯子放回去了。清理了自己来过的痕迹。”
祝宁听完这话之后,点点头:“是有这个可能。只是通常水杯和酒杯不同,鲜少有人共用一个水杯。尤其是在不缺杯子的情况下。”
“至于清理痕迹。”祝宁走进屋去,拿起了桌上的杯子:“看见是什么做的吗?”
“竹子。”贾彦青扫了一眼。
“竹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便宜。随处可得。普通人家,一般都用这个。”祝宁笑了笑,然后往下说:“但它喝水的话,会吸水。然后……不是那么容易干。”
所以就会留下痕迹。
“当时我看了所有杯子。的确只有那一个有使用痕迹。”祝宁道:“这就是为何我说,应该没有其他人。”
贾彦青蹙眉看了那竹杯片刻,才默默收回目光。
祝宁夸奖贾彦青一句:“不过,贾县令能如此思索得如此细腻,的确也是很厉害。就是缺乏点生活常识。”
贾彦青刚舒展的眉头就又皱起来了。
祝宁则是立刻转移了话题:“你说,凶手将何巧红捅伤之后,站在那里呢?他在想什么?”
贾彦青看了一眼床榻,又看了一眼祝宁。
祝宁默默地往地上血迹的反方向退了几步:“我猜,他站在这个方向。”
贾彦青也走了过去,然后跟祝宁一起,看向了血迹方向。
地上的蜿蜒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一种近似于黑色的颜色——但那种颜色和黑色又有区别,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血迹。
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血迹也仍旧触目惊心。
甚至于,看着血迹,贾彦青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挣扎求生的何巧红。
何巧红不管身上的疼痛,拼命地往前爬……如果当时凶手真的是站在这里,那她该有多害怕?
意识到这一点,贾彦青抿紧了嘴唇。
祝宁开口:“凶手站在这里看着何巧红,他笃定何巧红一定会死。所以他不着急上去补刀。”
“何巧红很害怕他。”
“凶手就这么看着,甚至可能他心里还有点痛快。”
“然后,何巧红爬到了堂屋。”
“凶手一步步跟上去。或许,他还出声吓唬何巧红了。他欣赏着何巧红惊慌恐惧的样子,仿佛欣赏自己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