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水的妻子安金娘看到祝宁的时候,也挺意外的。
毕竟衙门里怎么会有女人呢。
祝宁笑了笑,在安金娘面前坐下来,看着安金娘的眼睛,解释道:“你也不是什么犯人,我们只是请你来问点事情。所以,我出面更合适。他们都鲁莽了些,怕吓着你。”
这样温和的态度和语气,让安金娘有些安心。
悬着的心,也能放下来一些。
安金娘叹一口气:“我知道的事情,我都会说的。”
祝宁含笑点头:“好。那我就直接问了。安金娘,你知道你丈夫陈三水在外头和人有私情吗?”
在门口听着的众人:……是不是太直接了?
安金娘也顿了一下,才苦笑一声回答:“知道。从我们成婚后,他就一直在外头乱搞。”
说到这些事情,安金娘平静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怨气:“他以为他自己装得很好。我从来没发现。可是我早就发现了。他身上有时候会多帕子,荷包。衣裳上也有脂粉香气。”
“甚至有的时候,他在睡梦里,还会喊别人的名字。”
祝宁想象了一下那画面,觉得安金娘的日子有点难熬。
不过,她没打断安金娘。
安金娘自顾自说下去:“不过,我最开始气恼伤心,回娘家跟我娘说,我娘跟我说了一句话:这男人啊,只要钱都拿回来。那其他事情,就少管他。”
“风流也好,好色也好。只要钱在就行。有了钱,日子就能过下去。有了钱,孩子们就能养得活。有了钱,我就不用辛苦种地。”
安金娘抹去眼角的水,笑了笑:“我觉得这话有道理。我跟他养了三个孩子。我总不能让别人来做他们的后娘。”
“他爹娘也对我不错。就是他对我,除了喜欢出去乱搞,也是敬重的。家中钱数,从不过问,我要买什么,花什么,也绝无二话。对孩子们,更是疼爱有加。”
安金娘低下头去,怨怼道:“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祝宁一时不知说什么。
但她还是轻声宽慰一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其他的,都不是你的错。”
安金娘低声哭出来。
祝宁又问她:“昨日你见到陈三水时候,是什么情景?”
安金娘轻声道:“是早上。因他又要出门去一趟府城,一来一回,少说七八天,多了甚至得十几天,我就给他做些饼在路上吃。”
“又切了些盐菜疙瘩,让他就着吃。”
“他出门时候,是吃过朝食后。那时候,太阳都有些高了。”
“闷热得很。”
“我知道,他估计是要去先和哪个女人厮混,说不定要第二天才走。只是骗我。但我假装不晓得。”
安金娘声音还是很轻:“他真正要走的时候,要么是上午一大早,天刚亮就出发。要么就等到下午才走。因为有的时候,主家货不多,头一天没装,所以就要多耽误半天装货。”
祝宁连连点头,再问:“那这几天,陈三水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比如,多拿钱回家啊,或是跟你交代什么话?”
“没有。”安金娘的语气十分肯定:“他跟往常一样的。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没有。”
她忽然道:“三水这个人,虽然风流,可是他不会杀人的。他不会犯这个糊涂。外头那些女人,他都不会特别长久的。他知道,时间长了,容易出事。他不会不要我们这个家。”
显然,安金娘这是听说了杀人这个事情了。
也知道,他们找她来,估计就是为了这个案子。
安金娘的确什么都知道。
祝宁想了想:“那你知道,陈三水这次的情人,打算和原来的丈夫和离吗?”
安金娘脸色煞白。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不用旁人说,安金娘都明白。
安金娘用力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陈三水不是没良心的人——他怎么可能抛下我和孩子们。”
她不愿意相信这件事。
但她脸上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祝宁轻声道:“你再想想,他到底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有的话,就告诉我们。”
安金娘却好似没听见。
她呆呆地坐在那儿,好半晌都没动一下,甚至连眼珠子都没有动,好似木雕泥人一般。
祝宁也不催促她,让她慢慢消化。
毕竟,这件事情,等于是让安金娘整个人的信仰都崩塌了。
这让她一直以来为了家庭完整而隐忍,显得像个笑话。
良久,安金娘动了一下,她哑着嗓子道:“他出门的时候,还跟我说,这次挣了钱回来,就把大郎和二郎都送去学堂里认认字。”
“他说,认了字,将来也能轻松点挣钱。别跟他一样,把脑袋拴裤腰带上挣钱。太苦。”
安金娘低下头去,捂住脸:“他怎么可能想和别的女人走呢?”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竟然走过来想抓住祝宁:“不会的,如果他们都打算在一起了,那为什么还要杀人呢?”
祝宁避开了。
门口的伍黑也赶忙进来,将安金娘拉回去坐下,虎着脸吓唬道:“让你坐着回话,就是夫人仁慈了,你少乱动!冲撞了夫人,你担待不起!”
安金娘只能无措坐下,又连忙道歉:“我就是想求求您,再查查。真的不会是我们家陈三水地。”
祝宁轻声道:“那会不会恰好就是因为死者想和陈三水在一起,陈三水拒绝不得,怒而杀人呢?”
这话如同霹雳,直接就把安金娘给劈傻了。
她愣住,呆呆地看着祝宁,可语气却不那么肯定了:“不,不会的。”
祝宁问安金娘:“陈三水常年帮人送货,路上难免遇到些贼人,那他都是怎么防身的?”
安金娘这会儿心理防线完全被击溃,回答起问题来,几乎是有些无意识:“他有一把长刀,祖传的。然后,还有几把匕首,几个飞镖。”
“还有一把弹弓。”
“但是轻易不会动铁器。若是遇到人,都是先用弹弓。让人知道他准头好,身手好,那些人也就不敢下手了。”
祝宁点点头,再问:“那你们家里杀猪什么的,都是谁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安金娘终于是缓过来一点神,也多了几分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