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是一声‘越郎’,旁人唤得,我偏唤不得?”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浑身散架似的疼,柳越有些不敢轻举妄动,哪怕再细微的动作都能牵扯神经,痛觉如潮涌来。
修仙者肉体强悍,即便没有血脉加成,自我疗愈的能力也极显着。
而这些,自然也与修为挂钩。
纯灵的血脉有多般益处。
不仅是对拥有先天纯灵的个人,它也算是绝佳的炉鼎体质,对伴侣也有助益。
疯过之后,修为好像不出所料地全养了回来。
只是没想到被这霄狸崽子共引沉沦一场,好眠一醒他居然还是能疼到这个地步。
他是被欺负的有些恼怒,他差点被磨走半条命!
但他又从来不会舍得将这样的情绪鲜明地发泄给江秋雨,一时之间便只是保持着面色平和。
寒凉的妖血居然也会有如此温煦的时候,隔着衣料揉按腰侧的手都带着暖意,疼痛确实在渐渐散去。
同个玉枕的人垂落漆黑眼睫看来,落下温柔倒影,半遮一双摄魂夺魄的湛蓝竖瞳。
妖君轻声询问:
“会好些吗?是不是还是很难受……”
九天霜月一般的好音色落下的也不是什么清冷寒霜,疑若夏暑凉月,倒是让人舒畅宁神。
柳越闭上眼,深深吸入混着清浅安神异香的流动空气,接着缓慢呼出。
在他的几番努力之下堪堪保持住了唇角的天生笑意。
“你其实知道我已经不是纯灵血了,是吗?”
如果假设成立,那就意味着江秋雨是在明明知道的前提下仍旧不知收敛,依旧我行我素,放肆无边。
泛银的绒耳微微颤了颤,小幅度地前倾垂下些许,贴耳的银饰依旧出现在老位置,生着清冷浅光。
视线转去看两人中央轻轻勾着指尖,陷入软垫的一双手。
抿唇沉默片刻,江秋雨提议着:
“秋雨什么都瞒不过师兄……不过,若是师兄此时不想看见我,秋雨可以先离开一阵。”
似笑非笑的天生微扬弧度终究还是迅速撇了下去。
也不顾及什么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痛觉有多折磨人,柳越抽出手凑过去,冷冷盯着那双晕着湛蓝影的竖瞳。
“干完坏事就想走?”
探手把人狠狠按过来,方便自己埋首发间,沉溺于浅淡玉桂之中。
“简直无法无天,你想得倒是美。”柳越沉声警告道,“你哪都不许去。”
温热的呼吸烫暖了肩颈一片,放任自己去贪恋的仙君忽而轻笑一声,捏住了微凉的瓷玉面颊。
从肩颈处掀起眼帘看去一眼,谦和清隽的仙君居然带着些漫不经心道:
“下不为例。”
再像这样疯一次,他真的感觉自己会死。
不出意外地又捏出一片红晕,不过很快,留下的红印又果不其然地在注视中渐渐消失无影。
妖国万妖之上的妖君屈尊降贵幻成一只小灵兽在柳越身边守了那么长一段时日,这个“越”字自然是早已听旁人唤了许多遍。
由此,当江秋雨询问“越”是否才是他的真名时柳越便并不惊讶。
他告诉师弟,“如絮”的确是自己的表字。
在前生过往数年的记忆里,大联试后江秋雨唤他,唤得一直都是“师兄”。
没有叫过“柳如絮”,更没有用“越”这个字来称呼过他。
“阿越,我不走,我也不闹你了,你再好好休息休息。”
江秋雨贴近揽住他,话语刚落,便听得一声半是无奈的哑声低叹:
“没大没小。”
“我再没大没小,你不也还是会纵着。”
安神除杂、削痛剥感,霄狸异香传承之下,必然是一场好梦酣眠。
无法清楚时间流逝的只是柳越。
“难及”是江秋雨的灵武,无论他如何圈出空间搅乱时序,他也能清楚外界正常时间已经度过了几日。
木屋那边柳越养着花草,还垦出田地种了菜,行宫就算是再好他也得回去。
若贪恋温柔乡,把温柔乡带走就好。
离开前柳越给木屋设过两道禁制。
这才刚走到大门口,察觉到禁制的灵息荡然无存,他便也示意着身边人一起止了步。
门内似有鞋履踩地咚咚跃动,一人满身的饰物带起一阵金石碰撞。
而后大门自动向着两边而开,跑跳着扑过来的倩影迅疾如风,裙装的衣摆飘扬出欢乐弧度。
这忽然出现的小娘子目标明确,直向着柳越而去:
“爹爹!”
腰间的痛觉激出一声冷嘶,人也被扑得踉跄,江秋雨抢步去扶稳了他。
紧随而来的小少年见此一幕,墨眉微凝,提醒着:
“思,爹爹应当是身体不适,你不要如此不规矩。”
说完转眼去看柳越身边贴心揽着他的俊逸身影,这同样突然出现的小郎君立在门口,就这么不动了。
同样从柳越腰侧投去视线的小娘子也没了动作。
空气莫名其妙静了许久。
柳楼主说只要看一眼样貌就能认出这对执念化形的双生子果然不是夸大。
不管是哥哥还是妹妹,他们的五官都与江柳二人相似。
思一双桃花眼巧笑生光,绮丽多彩中还带着一股子杏目的澄澈清纯之感。
她也生得极其惊艳,旁人一看就能认出来她或许会是谁的孩儿。
君则生出了一双极其温和的凤眸,雪肤俊雅面皮,虽然也是瓷玉之感,但还是更像柳越多一些。
就更不用提那殷红泪痣的位置,兄妹二人都同江秋雨一样,朱砂血痣在右眼角静静生光。
江秋雨与小娘子对视良久,也沉默了良久,他有些不确定地将询问目光投给了柳越。
柳越只想把卜天琼镜召出来好好问候一下柳楼主。
迷之僵持的氛围最终还是在小娘子欢欢喜喜地惊叹声中被打得完全碎裂。
“阿父,您、您果然和画像上一样好看!”
小娘子一手抱着柳越,或许是有些腼腆,她的另一只手带着激动的颤意,只小心翼翼地去握住了妖君的指尖。
行动上很腼腆,语调上可一点儿都不会收敛。
思高扬着仿若雨中银铎一般的清音,自顾自地自我纠正着:
“不,您比那画像上的还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