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祖造了孽,留下祸端,后代子嗣们就永远逃不开罪恶的骨血,终日被笼罩在必迎覆灭的阴影中。
已经历经数百代,过了几千年。
他们残暴,他们嗜血,他们喜爱喷涌着的滚烫鲜血……
是诅咒,也是天性。
可是既然女夷句愿意赐给他们神花用来治疗伤病,是不是也就是说明他们还没有到完全无可救药的地步。
般遮希侍奉神像,似乎能听见女神明的只言片语,她应该是得过神谕的。
所以覆灭的灾祸不一定会降临在所有神罚子民的身上。
需要有诚心诚意脱离传唱至今的歌谣,去认清歌颂下的罪恶的族民。
逝去的亡魂虽然无法复生,但至少要得到真心实意的忏悔。
一个道歉的确微不足道,但不该没有。
般遮希跪坐在神像前时,是否也一直在为惨死的族群祈福?
圣女的成年日,举族欢庆,本来的确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余颜被锁在第七重域的圣女殿里。
拍门声急促而有力,一下接一下,哪怕把手拍得红肿也没有间断。
她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会不会关心她的喊叫。
她似乎也不在意有没有人认同。
她只是感到愤怒,感到难受,她只是想要狠狠发泄自己的情绪。
“凭什么要因为你们所谓的圣洁剥夺她的情感?为什么不问问她的想法!”
率真而热烈的灵族女郎,绝望里的撕心裂肺刻骨又铭心。
无助的热泪滚烫,沾湿了雪色睫羽,在苍白无力的面颊上留下道道交错的水亮清痕。
“考虑考虑她的感受啊……”
神罚之族学不会真正的温情,他们的爱戴与敬仰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般遮希,你一心想着护佑,想着尽可能地去救赎你的族民。
被带去日日侍奉的神像下被你们的祭司剥夺情丝时,你会觉得难过吗?
会为自己觉得不值吗?
等到圣女殿沉重的大门再次缓缓开启,余颜立马抹了脸上狼狈的水光,提起步子飞也似地去迎接她的弟子。
般遮希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情感不能再将她左右,圣女的圣洁永永远远地成为了完美无瑕的空壳。
被莫须有的责任压了十八年,日日都沉寂着,哀伤着……如今能算是一种解脱吗?
这些重压不会再让她喘不过气了吧。
……
北凰女帝病危,需要神花般遮希作为药引,太女只能是特意为此而来。
若熙与太女的目标一致。
待到天光大盛,半梦半醒间就被脑海中的贴心小狂魔给呼唤了三四遍。
【Σ(っ °Д °;)っ宿主,宿主!快快请起啦~太女要离开了哦。】
若熙:“……”快快请起不是这么用的。
但“太女要离开”这几个字还是吓得她立马翻身惊坐起。
一旁的太女被若熙的反应微微吓了一跳,起身的动作僵硬了一瞬。
对上若熙忽然清明的视线,太女压下黛眉,有些不知所措地轻声道:
“抱歉,还是吵到你了吗?”
若熙被惊得困顿全无,脑子立马有了反应,她言简意赅:
“漫娘子,我此番是特意为了神花般遮希而来,你因何至此?”
好险,差点就叫出“殿下”了!
太女似乎是没想到她突然惊醒后会对着自己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微微抿着唇,犹豫了。
若熙后知后觉自己大清早刚睡醒就突然搞这么一出的确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勉强维持着镇定。
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看着太女的目光泄露出几分藏不住的热切。
“我与你一样,也是为神花而来。”
很好!
若熙等来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松了一口气,心想着:
那么只要自己主动申请同行,依照太女的性子哪怕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间女子,她也不会在知晓对方可能以身试险的情况下冷眼旁观。
在书里,姬红缨更像是女子们的保护神。
只要不做些什么越过太女心中的那条道德线的事情,但凡是个女儿家都会有机会得到她的援助与庇护。
她美丽、聪慧、坚韧、强大……是像神只一般的存在。
若熙在现世活得平平无奇,这样一个优秀又耀眼的女子自然让她神往。
她对太女的喜欢更偏向于欣赏与崇敬。
要是这样的女子存在于自己生活的现世,若熙就算再社恐怕社交也会逼迫自己大着胆子去交个朋友!
把握好措辞,组织好语言,若熙正准备说话。
“这里险象环生,若熙如不嫌弃,我们或许可以结伴同行一段路。”太女静静道。
事情的发展有点顺利过头了。
若熙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晕头转向,呆滞一瞬,连忙把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改了个内容。
她点头道:“也好,那后面一路就劳烦漫娘子照拂了。”
同一时间,林漠的符阵终于排查出了结果。
大商人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打出一个泛泪的哈欠。
为了躲避万象之母,他们再次进入了柳越藏在储物香囊里的豪宅中。
确认结果无误,林漠走出房间,对着自己早已起身的三位师兄弟道:
“我们要找的委托物就在这重空间里。”
但是圣女殿这里似乎还没有找到三位师兄弟想要的消息,林漠推测着接下来是否需要兵分两路。
“现在怎么办,是继续关注这段时序的动向还是先去寻找委托物?”
江秋雨神色微动,柳越与鹤云则不约而同敛起眉。
林漠总有一种自己与他们三人不在一个空间的错觉。
他们这都是些什么表情?
委托物没有自己同门的安危重要,余槿昔他们必须要找到。
但是留在这里越久,可能会发生的变故就越多,必须快点找到委托物,然后一个不差地带上所有人一起离开。
视野里的江少君略一颔首,鹤云便没有犹豫,对着柳越道:
“柳师兄,有我留在这里就好,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与各位联系。”
柳师兄是很关心小师姐的,就像对待亲妹妹一样。
鹤云知道柳越也一直在担忧余槿昔的事情,也能猜到他可能正在考虑着自己要不要留下来。
已及弱冠的男子咬字清晰,态度很是坚决:
“我会把小师姐接回来,我们一定会一起回宗门。”
柳越看着面前这张脸,不得不承认的是,师弟们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逐渐褪去了少年的青涩。
现在的鹤云是一个值得交付的对象。
不如说——他其实一直都是。
一声“好”,他们便又分作了两路。
白日里去找委托物,江秋雨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揪出两个宽袍兜帽。
还没来得及逼问些什么,两个兜帽里的人又以肉眼可见凭空消失了踪影,只余地上两堆带着兜帽的宽袍。
林漠排查周围,并没有找到什么用来传送的阵法。
柳越脑海中忽地闪现出柳如玉在大联试时与自己说过的话。
他神色凝重,几步走到江秋雨身边,也垂眼去看地上的银纹兜袍。
江秋雨的眸色暗了暗。
随即传音入密,也不知道是与谁吩咐了些什么。
看着师弟碰过眉尖,柳越欲言又止,然后就被江秋雨拽住手腕,叫上林漠。
符阵只给了范围,委托物具体在哪还需要他们自己去找。
他们现在要加速排查。
希望鹤云与若熙那边也能一切顺利。
羽剑宗的弟子们亲如手足,这样的门风代代相传。
不管是否相熟,流光翎羽的弟子们委托在外都会互相照拂。
几个人一同出去,再次步入宗门的也必须是这几个人,一个都不能缺。
要是缺了,门中自会派遣救援,哪怕是出动长老与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