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师兄,柳师兄……”鹤云回头看向同门的师兄弟三人,“我想过去看看。”
他看着三人共立的方向,当然最主要看的还是妖族的少君。
江秋雨微微颔首,准了。
叫住差点跑出去的鹤云,柳越几步跟过去:
“鹤云师弟,我跟你一起去。”
说完,又侧过脸对着江秋雨。
“两位师弟,你们先留在这里。”
一如月华浸润的发色,流转着异于常人的光泽。莹润肌肤在光下更显润红透亮,雪色睫羽纤尘不染,圣洁漂亮。
去过玉灵殿的都能一眼辨认出来。
这是灵族人。
可一个灵族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桑梓故土这片神罚之地?
这位灵族女郎眉目间流露出的尽是一股子率真活泼的气息。
她眉眼弯弯,一边笑着插在少女与执罚者中间,一边连连摆手说着什么“使不得”。
柳越只看了那灵族女郎一眼,江秋雨便再次转瞬会意。
他师兄让他留下,主要是想让他在人群中收集交谈中的信息,听听这位灵族的女郎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来头。
柳越跟着鹤云一起离开,江秋雨告诉林漠留意人群中的言谈。
“圣女的西席亲自来要人……”
围观的一人若有所思,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忽然睁大眼道:
“圣女大人不会是想把这阿子留在身边作随侍吧!”
“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啊。”
……
装饰华丽的四人抬轿辇上铺满鲜花,柳越与鹤云走近,找到一个能看见面容的最佳角度。
立挺的鼻梁,浓密卷翘的睫毛,如晚夜一般的眉……组合成一副明显不同于中原面相的深邃五官。
这位贵人漂亮的有些华丽,容颜带给人的冲击性过于浓墨重彩。
实在是与记忆中的小姑娘模样差别太大,柳越不免有些迟疑。
“柳师兄,你信我吗?”
鹤云安静注视纱幔中端坐的异域女郎,他告诉柳越:
“这就是小师姐。”
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鹤云都敢认她。
乌黑的发丝在指间绕了一圈又一圈,轿中的女郎还是那般的沉寂而又哀伤。
她忽而转眼,色泽浓深的神秘紫眸不再注视远处的月华长发,而是看向了柳越与鹤云的方向。
有那么一瞬间,鹤云居然错觉自己好像与她对上了视线。
不过眨眼,女郎又收回了目光。
也是这时候,鹤云听见身边的柳越道:
“我相信。”
我相信你一定能认出她,我也相信她就是小师妹,就是我看着长大的那个小槿昔。
月华长发雪色睫羽的灵族女郎牵着刚救下的少女,笑吟吟与她说着什么。
两位姑娘来到轿子边,师兄弟四人也再次会合。
林漠对着轿子探头探脑,还没看清楚里面到底坐着什么人,就被鹤云扯着后衣领拉去了一边。
林漠: “……”
轿子被抬着缓慢行进,同样身着月白流光翎羽的四人跟在轿子后面施施而行。
无聊地去听走在前面的灵族女郎逗那位名唤“依达亚”的少女,林漠有点没搞清楚现在的情况,便询问几位同门:
“我们现在到底要干什么?”
柳越对着垂纱的轿辇一点下颔,淡笑着回答道:“跟着去看看。”
九重空间之域,除了最后一重神塑空间,别的都不会缺一个专供圣女休憩的圣女殿。
依达亚被托付给了在殿中侍奉的两位纱衣女郎,在被领走前她仍然没有放缓神情,哪怕圣女的西席一直想方设法地要让她开心些。
般遮希,神异之花,可疗疼痛,可治万疾。
它是神罚之族的图腾,是花神女夷句因怜悯而降下的赐福。
“族群的族长以神花为你赐名,族人们也爱戴你,敬仰你。”
月华的长发没有像身边人一样编些精致的发辫,也没有编入什么玛瑙琥珀等华贵饰物。
她只扣着一朵灵花发扣,同玉灵殿中的所有灵族人一样。
“般遮希,我的圣女大人,已经到你的主场了。”
灵族女郎撩开层层叠叠的纱幔,小心扶着轿辇中的贵人踩着随侍们刚架上的缠花落脚梯,一步一步往下走,最后踏上光滑圆润的鹅卵石路。
赤足感受着脚下微冷,这位圣女端着娴雅仪态,步步似量。
沉重的殿门为她而启,满室的鲜艳因她而馨。
如水纱幔上是各种花卉的银线暗纹,本族却并没有这般的精细工艺。
按常规会去抢掠路过的商队,但为了不将污浊染上血海之外的唯一净土,这片片纱幔都是灵族的外客亲自去沟通用玛瑙交换来的。
殿门左右的纱衣女郎接过圣女鲜艳华丽的外裳,握拳的手抵住心腔,共同垂首后退并掩上了门。
人终于全部离去,作为圣女的西席,灵族来的女郎是唯一有荣幸留在殿中陪同般遮希的人。
这些玉石的头饰虽然别致漂亮,但一直顶在脑袋上想想都觉得累,觉得难受。
月华长发的女郎仔细避开发丝缠绕,从额饰开始,将大的饰物一件一件拆了下来。
般遮希配合地低下头,忽地轻声笑,可眼中却看不出一点笑意,黯淡的紫眸也漾不起光彩。
她的嗓音可能是唯一与余槿昔别无二致的地方,只听她低声道:
“余颜,你似乎有很多话想问我。”
眨了眨雪色睫羽,扑簌簌地却抖不落雪。挚友裁剪的裙装轮换着出现在她身上。
余颜消不去她的烂漫气息,带动着般遮希周身的沉闷空气也轻快起来了,她感慨着:
“我倒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救下这个姑娘。”
对于神罚之族的人来说,依达亚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语可谓是惊世骇俗,字字句句无一不是在挑战族人的底线。
为他们开疆拓土博取喘息土地的勇士被诋毁成一个个嗜杀成性的刽子手。
否认族群的天性说他们仍然没有离开错误的道路,说他们这样躲不开诅咒,避不开神罚。
远古之神的诅咒是所有神罚子民的逆鳞,谁人敢提及触碰,就会被追咬着直到寿岁的尽头。
“嘿呀,提起这个我现在都还有些后怕。”
余颜重重叹出口气,清雅灵秀的五官随着回忆慢慢皱在了一处:
“你们族群的汉子那——么壮,那么壮啊!”
她甚至还特意拖长了语调。
取完发饰的手得空比划着,手舞足蹈地比划出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然后又踮起脚尖在长方形上比划一个大大的圆。
般遮希:“……”应该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一颗头。
沉静中的忧愁悄悄消散些许。
身边的余颜没有察觉,她一撩袖子,讲得更起劲儿了:
“我那时莫名其妙被你们族群的汉子架刀抓过来,叽里呱啦说什么我也听不懂,一上来就把我跟一群人一起丢进一个大水池里。”
在人间游走,为了不引人注目,余颜会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去染黑她的头发与雪色长睫。
水池卸去了她的伪装,池边的勇士注意到了她的与众不同。
“路上看见过的这些家伙都一脸凶相,他们用大铁索把我锁住送到你面前,幸好,你倒是温柔多了。”
哪怕依旧一句话也听不懂。
仰面看着光艳动人的女郎在璀璨的光照下友好的垂眸浅笑,余颜便也能在对方的细语低吟中渐渐放下防备,消去些许害怕。
“是你对外宣称我是女夷句特意赐给你的西席,是你用你自己的方式救下了我,才免去了我被放血的命运。”
般遮希,是希望之花。
圣女,是神罚之族唯一的圣洁柔软。
“在灵族,‘西席’是指专门传授灵法的老师,所以,般遮希,你才是吾神玉特意赐给我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