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禾无意识握紧水杯。
莫名有些紧张。
在他注视中,她垂了垂眸,接着出声:
“那个……协议到期后,如果知弈跟你,他会有后妈吗?”
霍璟承没想到她问的会是这个。
大厅中有片刻的沉静。
两人目光对视,他压了压唇角,语气一如既往,如实对她说:
“不会。他永远不会有后妈。”
顾清禾呼吸微顿了下,接着,她看着他眼睛,问出这二十多天来一直想问、但由于他临时出差没有机会问出口的话:
“知弈黏你也黏我,如果协议到期后,他既要爸爸,也要妈妈呢?”
这次大厅中沉默的时间长了些。
顾清禾猜不透霍璟承心中所想。
也猜不透她问出这个问题后,他是怎么计划的未来,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时,宁静的夜色中,她听到他说:
“按照正常算,距离协议到期,还有两年,如果你要孩子,这两年时间中,我会逐渐少和孩子接触。”
顾清禾从没想过,他给她的回答会是这样。
心中翻滚的情绪压不住,听完他后半句话,她几乎下意识脱口而出问:
“那如果我不要孩子,按你的意思,这两年我也逐渐淡出知弈的生活?”
霍璟承情绪还是那样平静。
顾清禾原本觉得情绪稳定是最大的优点,可这个时候,她讨厌极了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平静。
霍璟承:“孩子的事,我早就说过,如果你愿意要,我绝对不和你抢。”
言外之意是,只要她愿意要孩子,知弈就跟着她长大,就算协议结束后,他也会给她和孩子提供所有经济开支。
如果她实在不愿意要孩子,他才会带着霍知弈回北城。
顾清禾喉咙一哽,莫名有股酸涩。
他想过她要孩子,也想过不要孩子,甚至还想过孩子想跟谁,却唯独没有想过,他们像正常家庭那样,一起抚养孩子。
顾清禾唇角绷得有些发白。
霍璟承眸色漆暗,她看不到的地方,男人垂在身侧的指掌无声蜷起,他目光从她那边收回,没再多说,很快转身:
“医生说你有点缺维c,我去给你拿个果盘。”
今天的这场谈话的结果,并不在顾清禾意料之内,或许真的是相处得久了,再加上血脉相连的孩子的牵绊,哪怕是做戏的协议婚姻,久而久之,也变得和普通人有些不一样。
顾清禾想,如果他对她疏远一些,漠视一些,在生完孩子之后,完全不再管她任何事,她大概,根本不会问他今天这几个问题。
也不会纠结,这桩婚姻到了协议期限后,要不要继续或延期。
霍璟承从厨房端着果盘过来时,顾清禾已经上楼,沙发区空无一人,只剩那杯渐冷的温水。
他在岛台前驻足片刻,漆深眸子望着顾清禾刚才坐的位置,端着果盘的指骨渐紧。
王婶以为先生出差回来后,有小少爷在中间调剂,先生太太的相处会好很多,家里的氛围也会好转很多。
但没想到,似乎并没有多少变化。
顾清禾没再下楼,晚餐是她送上去的。
等送完晚餐从楼上下来,刚踏下最后一节台阶,就听站在大厅落地窗前吸烟的霍璟承说:
“过上半个小时,上去提醒太太记得吃药。”
“是,先生。”
王婶有时觉得这对小夫妻真的很奇怪。
如果说他们完全没有感情,在孕后期和小知弈出生直到九月初的那段时间,他们真的很像寻常的夫妻。
哪怕就连现在,霍璟承对顾清禾的事,也是尽职尽责地尽到所有的责任,就连感冒吃药和日常饮食这种小事,都时时提醒。
可如果说有感情,他们和正常的夫妻,又偏偏很不一样,本该蜜里调油的婚后生活,自从太太开了学,被他们过的似乎越来越陌生。
顾清禾一整晚没再下来。
霍璟承看着王婶上楼通知了顾清禾吃药后才回书房。
门依旧留着一条缝。
光线从中溢出些许。
霍璟承坐在办公桌后,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海外公司高层询问今晚要不要开线上会的消息。
圈圈烟雾从男人指尖晕开,渐渐模糊了屏幕上简短直白的三个字回复,也模糊了男人的眉眼,使得黑眸中的情绪晦涩幽邃,更加看不分明。
书房中的灯彻夜未熄。
逐渐浓郁的呛人烟雾气息也在指宽的门缝中钻出零星。
王婶和育儿嫂等人不敢轻易进霍璟承的书房,并不知道书房的灯亮了整夜,只知道第二天一早来婴儿房看小少爷时,长廊中似乎还有微弱的烟味没有散尽。
顾清禾一夜睡得昏昏沉沉。
好不容易捱到睡着,梦中的画面却杂乱不堪,小知弈出生前和出生后这些时日的相处像开盲盒般在不受控制的梦境中浮现。
等第二天再醒来时,顾清禾整个脑袋都是疼的。
到了十一,国内高校都放了假,淮海大学也在内。
做实验做到天漆黑、在回大平层的路上还记得顾清禾说的要来R国散心的沈南枝在通讯录中翻到顾清禾的号码拨了过来。
沈南枝的电话打过来时,顾清禾刚睁眼醒来。
看着屏幕上的备注,她揉了揉额头,爬起来接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