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周允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当然明白萧玉辰的用意。皓命不仅仅是一个名分,更是一种地位的象征。若是追封沈晚雪,就等于在朝野间承认了她的身份。
这不仅会打萧定邦的脸,更会得罪荀氏这样的望族。
\"玉辰,\"周允缓缓道,\"此事......\"
萧玉辰神色平静:\"臣知道此事为难。但臣还是想试一试。\"
\"你可知道,萧爱卿是朕的心腹重臣?\"周允意味深长地说,\"荀氏更是朝中望族。你这皓命一事,怕是会惹来不小的风波。\"
萧玉辰躬身道:\"臣不敢奢求太高的品阶。若能赐一个六品的安人之位,臣就感激不尽。\"
周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个少年,倒是懂得分寸。
\"六品安人......\"周允沉吟片刻,\"此事朕需要考虑。毕竟涉及朝中重臣,不能轻易决断。\"
萧玉辰不再多言,只是恭敬行礼。
御书房内一时陷入沉默。
这个请求,虽然已经降到了最低的品阶,但依然牵扯甚广。
但周允看着眼前这个不卑不亢的少年,心中却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一个未来的文圣,第一个请求,竟是为了自己那出身低微的生母......
\"陛下,\"萧玉辰突然抬起头,声音中带着一丝难得的激动,\"臣知道此事为难,但还请陛下明察。\"
\"我母亲虽出身低微,但她教导臣读书明理,从不曾有半分懈怠。她含辛茹苦,在那西院寒房中,为臣点灯夜读,为臣添衣御寒......\"
说到这里,萧玉辰的声音微微颤抖:\"若非她坚持要臣读书,若非她临终前的嘱托,臣也不会有今日。\"
周允看着这个平日里沉稳淡然的少年,此刻眼中竟闪着泪光。
\"那一年,她在那场蹊跷的'意外'中离世。临终前,她紧握着臣的手,只说了一句'要好好读书'......\"萧玉辰深深叩首,\"如今臣得了功名,引动文圣显灵,可她却看不到了......\"
周允的神色也动容起来。
\"陛下,\"萧玉辰声音哽咽,\"臣不求高位,只求一个六品安人的名分。让她在九泉之下,也能知道,她的儿子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
良久,周允长叹一声:\"罢了。六品安人,准了。\"
\"朕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他看着萧玉辰,\"你能有今日的成就,确实亏了令堂的教导。这个恩典,朕给你。\"
萧玉辰重重叩首:\"谢陛下隆恩!\"
萧玉辰走出御书房时,内心的激动几乎难以自抑。
八年了。
整整八年。
自从那个寒冷的冬夜,母亲在他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他就暗暗发誓,一定要为母亲讨回一个公道。
他永远记得,母亲是如何在那西院寒房中含辛茹苦地抚养他。
记得她是如何在寒夜里为他添衣,为他掖被。
记得她是如何在油灯昏暗的光芒下,一字一句地教他读书。
记得她是如何在府中下人的白眼中,始终昂着头,告诉他要堂堂正正做人。
而今天,他终于为母亲争取到了一个名分。
六品安人,虽然品阶不高,但这意味着朝廷的认可,意味着母亲终于能得到一个正式的身份。
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说她是青楼出身的下贱女子。
再没有人敢说她配不上侯府的门楣。
\"母亲,\"萧玉辰在心中默默说道,\"儿子终于为您争取到了一个名分。这只是开始,总有一天,儿子会让所有欺辱过您的人付出代价......\"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这一步,他终于迈出去了。
夜色渐深,皇宫大门外,十余名大内侍卫整齐列队,恭敬护送着萧玉辰。
除了六品安人的皓命,皇帝还赐了他一座位于清秀坊的宅院。那里虽不及勋贵府邸气派,却也是京城难得的风水宝地,四周环境清幽,最适合读书修习。
马蹄声在青石板路上回响,萧玉辰望着夜色中的御京城,心中思绪万千。
自从被张怀瑾收为关门弟子后,他一直住在恩师府上。
虽然张府待他如亲子,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打扰恩师。
如今有了自己的宅院,倒是可以开始准备搬家的事宜了。
正想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辆描金漆黑的马车缓缓驶来,车厢上绣着\"武昌侯\"三个大字。车旁骑着的侍卫见到大内侍卫,连忙让到一边。
萧玉辰怔怔地看着那辆马车。
他知道,父亲萧定邦一定就在车内。
或许,父亲也已经知道了今日的事。
知道了他为沈晚雪求来的六品安人皓命。
但萧玉辰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马车从他身边驶过,车帘微微晃动,似乎有人掀起一角。但萧玉辰并未停留,只是继续向前走去。
那个曾经让他日夜期盼能得到认可的父亲,如今在他心中,已经变得如此陌生。
夜色中,父子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回张府。\"萧玉辰对着大内侍卫说道,声音平静依旧。
马蹄声再次响起,消失在御京城的夜色中。
而那辆印着\"武昌侯\"的马车,也消失在了另一个方向的暗影里。
马车内,萧定邦神色阴沉。
\"荒唐!简直荒唐!\"他重重地捶了一下车厢,\"一个青楼出身的侧室,也配得六品安人?这孽子,竟敢如此任性!\"
在他看来,萧玉辰此举简直是胡闹。
朝中大臣的侧室,向来都是无名无分。就算有些得宠的,也不过是在族谱上留个名字罢了。如今萧玉辰倚仗圣眷,竟然为沈晚雪求来了六品安人的皓命。
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更重要的是,他的正室荀氏可是望族出身。如今一个青楼女子的皓命品阶,竟然只比正室低了两品,这让荀家如何能忍?
\"这逆子......\"萧定邦咬牙切齿,\"他是存心要与我为难!\"
马车缓缓驶过街道,他想起方才那一瞥。
那个曾经瘦弱的庶子,如今已是气度不凡。大内侍卫护送,一身青衫胜似锦绣。
可那眼神......
那淡漠的、疏离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哼!\"萧定邦冷哼一声,\"不过是得了些圣眷,就敢如此放肆。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
但他心底深处,却涌起一丝不安。
那个被他遗弃在西院的庶子,如今已经站在了一个未来或许他都需要仰望的高度。
而这,仅仅是开始......
马车继续向前,消失在夜色中。车厢里的萧定邦,却久久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