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惊浪面色苍白。
他并不想让大人知道自己不堪的过去，只要能跟大人离开，一切都不重要。
他会在外面等着。
如果再有相遇之日，便是他报仇雪恨之时！
冥台秋羽睫微合，一股飓风顿时升腾而起，眨眼便有一大群男子出现，如同飞卷的豆子般哗啦啦坠下，横七竖八地摔在礁石滩上。
痛呼声此起彼伏。
“这是哪儿？”有人揉着摔痛的手臂，抬头打量。
“诶？！青山！你不是掉下云舟了吗！？怎么……你、你是人是鬼啊？！”
有第一个惊呼的，便有第二个。
他们来不及打量四周，看到亲眼坠船死而复生的人，全都大惊失色。
“没死！我没死呢！”有人急忙解释，“本来是该死的，但是快落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速度一下变慢，掉在地上一点事也没有！”
“我也是！我落树杈上，差点就被穿心了！也不知道怎么的，掉得很慢很慢，也没死。”
这些死而复生的人都是一路跟在冥台秋身后攀上亥区云舟的同区，惊浪也曾亲眼见证了他们的坠亡，没想到，他们都还活着。
其他区的坠船者可没他们这么好运。
他下意识看向了大人。
大人大部分时候都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但很多时候，做的事却很温柔善良啊……
“看我做甚？”冥台秋道，“把人找出来，自己动手。”
她一开口，叠罗汉似的密密麻麻的男人全都抬头，忍着疼痛麻溜地爬了起来。
“大人……您这是？”有人忍不住问出声。
出声的同时，一只沙包般的拳头已经砸到了脸上。
“咔哒”头骨断开，面颊扭曲，那人直接倒飞了出去。
除了淡定的冥台秋以外，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画面吓了一跳！
惊浪也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拳头。
他的力量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见到那抹飞出去的身影，惊浪心中升起一丝畅快，同时也增添了一抹勇气，继续朝下一位袭去。
他们都是辰区居民，知根知底，一看惊浪出手打的人，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通常可没大人会管玩具的事，就算得了宠，那也都是标记之后的事了，没人料到惊浪会在这时发难。
没招惹过惊浪的人暗自庆幸，那些动过手的就难受了。
不反击吧，就要挨打，这家伙还特别记仇，以前伤他哪里，他就加倍报复哪里，以牙还牙，不死也要脱层皮。
反击吧，有大人看着，他们不敢动手。
也不是所有人都怕，毕竟都不是什么良善人士，知道自己以前下的狠手，惊浪报复回来绝对没有活路，都这样了，哪里还顾忌大人，直接上！
单打独斗他们以前就没有胜算，如今更得联手才行！
可当他们迈出步子，这才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完全参与不到惊浪的独战中，一个个咬牙切齿，如同蛛网上的飞虫般拼命挣扎。
冥台秋冷冷扫过，而后凭空挪出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还想以多欺少？
可笑。
单手支着太阳穴，听着耳边的惨叫，冥台秋慢慢闭上眼。
玉陌适时地为她挡住一片刺眼的斜阳，表面平静，心中却是大震。
婴离则跳上桌子，九尾飞旋，呼呼呼～吹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谷叔就像个侍卫一样，笔直伫立在冥台秋身后，时刻紧盯着惊浪的战局。
一阵小睡的功夫，大汗淋漓的惊浪带着一身血腥回来了。
“大人，我回来了。”
他的心情在剧烈波动后已经变得异常平静，没有想象中仇怨了结的大喜大悲，就像越过了一座山丘，曾经无比艰难跨越的大山，如今已不再成为他的阻碍。
跟过去道别，该开始新的征程了。
“走吧。”冥台秋起身，“是时候离开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惊浪又恢复了洁净清爽的样子。
冥台秋吹起母螺，一时间，散落各区的海螺都响了。
一响整装，二响待发，三响人归位。
第三声螺响的时候，众人出现在了一艘比云舟还要大上百倍的巨轮之上。
巨轮实在太大，仿若大山，以至于上百号人上了船，散落在辽阔的甲板上，依旧显得人影零星，空旷冷清。
落处较远的人还需要跑几分钟，才能在视野拐角处见到别的身影。
冥台秋按照价格从上往下看，懒得翻页，通常就选一眼看上去最为顺眼的款式，没想这东西拿出来能有这么大！
黑压压一片笼罩在上空，遮住了大半光线，整个辰区大地都隐没在一片昏暗之中。
而那昏暗之中，有条百米之宽的琉璃阶梯滚着红毯飞速落下，一阶一阶，铺至冥台秋脚下。
冥台秋往前一步，脚下便如水波般散开一圈五彩涟漪，不需走动，琉璃阶梯自会平稳上行。
惊浪、玉陌紧随其后。
谷叔停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愣着干嘛？”
冥台秋大马金刀地坐在红毯上，俯视着脚下的山海。
“怎么？不想走？”
“我……我也可以离开？”谷叔红了眼眶，泣不成声。
去势的人不能离开这里是因为不会再有女人要他们，外面的世界也容不下他们这样残缺的人。
不是没有人反抗过，但去势的人第一时间就会被关押，哪怕一时逃脱，也会被全域通缉，如过街老鼠般过着四处逃亡的生活，朝不保夕、饥饿寒冷都是常事，还不如被他们扔进戊环山。
好歹能活下来。
冥台秋看着他，伸出手：“我有一座岛屿需要打理，缺人。”
很明显，是要给他一个下人或者仆人的身份！
谷叔一下呆住，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大人！”谷叔重重跪了下去，喉头哽咽，“您的再造之恩谷无以为报！”
“您有菩萨心肠，但谷却不能害您！”
大人若是收了他这个去势之人，定然会被所有人耻笑。救他，反而会害了大人！
冥台秋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摇了摇头，便没再听他废话，抬手将人拽了上来。
“大人！”谷叔趴在冥台秋脚下，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鼻头酸涩，心中却是一片馨甜。
死去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从未有过的暖意铺满整个胸腔。
“谢谢您。”
那一刻，他好像拥有了全世界，不再惧怕生死与苦楚，往后每一步都充满了力量。
谷叔释然一笑。
而后忽的起身，朝着阶梯之外决绝一跳！
预想中的坠落感并未出现，他保持着跳跃的动作，像一座雕像一样，定在了半空中。
“谷叔！你这是做甚？！”玉陌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得不轻！
“你们走吧。”他闭上双目。
要他成为大人的负担和污点，谷叔如何都做不了这以德报怨之事。
冥台秋静静看着他，不知为何，突然就笑了。
一时不知是被他的不信任气笑，还是被他自作主张的“牺牲”蠢笑。
这个高度倒还不至于闹出人命，但摔伤是一定的，他若开口，冥台秋并不会强留。
可他就是这么水灵灵地跳了，成功引起了她的关注，也成功唤醒了她的厌蠢症和厌哑症。
但她向来不是一个多话之人，没有再言语，直接一挥衣袖，将他送回了海滩。
“既如此，便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