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浪和玉陌并不能理解她的做法,这样的场景,他们每天都能看到,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特别的是她——他们的大人。
她好似和这世界上的所有女人一样,高傲冷淡,多情又薄情,却又总能在细微的小事上让他们感到诧异,感受到她别样的仁爱与鲜活……
她从未提过自己的名字,也不曾说出来处,对待所有未知都沉稳得可怕,就好似是这世间的主宰,言语之中明明没有轻视和傲慢,一字一句落在耳边,却如俯视人间的神明一般,带着上位者睥睨众生的威压——神圣而强大。
这种感觉,竟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还要可怕!
玉陌不觉心生疑惑。
几人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抵达峡谷,远远的,便看见袅袅炊烟,前方出现一片村落。
正在砍柴的男人挥舞柴刀高高扬起,透过篱笆,正好看到路过的冥台秋,哐当一声,柴刀掉落,差点砸到自己的脚。
他慌忙追着身影跑到篱笆前:“玉陌!你……你……她……大人好!!”
搞得自己才像个结巴。
冥台秋朝他微微点头,把他激动地原地大叫:“啊!大人!我!!我可以的!!!”
呃……可以什么可以?
冥台秋拧眉。
惊浪直接一个滑步,不经意般,用自己宽大的胸膛阻隔住视线。
“大人,小心脚下!”说着,踢了踢散落在路面上的小石子。
冥台秋:“……”
倒也不至于。
其他男人闻声,也纷纷从自家院中跑出,激动地上前自荐。
冥台秋含着淡淡的微笑,一路欣赏过去,说真的,小伙们的身材是真得好,个个挺拔健壮,肌肉饱满,让她大饱眼福。
那只手情不自禁地伸了伸,碰到不知何时凑近的惊浪,又不好意思地握成拳,凑到嘴边咳了咳。
她把对辰区男人说的话又再说了一遍,拥挤的路道骤然一松,众人蜂拥而散,全都跑去准备献礼。
玉陌下意识加快了步伐。
“大人,快……到了。”
冥台秋点点头。
不消片刻,几人走近一家木屋,木屋外围着一圈半人高的篱笆,里面一半菜园,一半空地,空地上堆着柴火,几只瘦小的母鸡正咕咕叫着,四处溜达啄食。
“谷叔!”
玉陌推开栅栏,朝里呼唤。
下一秒,众人就见一个两鬓斑白的男人拿着木勺兴高采烈地跑了出来。
“玉陌你回来了?!”
话音刚落,看见陌生的冥台秋和惊浪又一下呆住,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玉陌喊了喊,才将他唤醒,立马跪地恭恭敬敬叫了声:“大人!”
“谷叔……人好……待我……如子。”
冥台秋仔细打量这位被称作“谷叔”的男人。
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除了头上的两抹斑白,完全看不出老态,身体健壮、精神奕奕,皮肤紧致也不似有任何疲态,甚至,一眼看过去和外面跪着的男人没有太大区别。
但冥台秋知道,能被称作“叔”,就说明这个男人已经去了势,永远失去了做男人的权利。
也永远的……离不开戊环山。
所有去势男人的宿命都在这里,在这里孤单劳死,化为一抔黄土,无声消散。
谷叔小心翼翼做了一大桌山珍,将一直不舍得吃的米酒、果脯全都拿了出来。
“大人恕罪!我们这里吃的不多,只能委屈您……”
他紧张惶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冥台秋一句:“无碍,我很喜欢。”愣愣定住。
大人说……她很喜欢?!
怎么会有女人喜欢这些粗茶淡饭呢……
他年轻时,曾托人把自己精心准备的饭菜送给云舟之上的女人,可他亲眼看见,自己准备了很久的食材完完整整出现在废汤桶里……
他听到女人说:“呵,什么垃圾?竟也敢往她面前送!”
可……那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谷叔……不要……怕。”玉陌安慰地拍拍他,小声道:“大人……很好。”
女人吃饭,除了正夫和小夫,别的男人都不能上桌,哪怕情夫也不行。
男人只有服侍她吃完,才能开饭。
他们一个玩具,一个宠物饲养员根本没有和冥台秋同桌的身份,此刻也只能和谷叔一样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夹菜添酒。
冥台秋有洁癖,这里又没有公筷一说,便默认了这种行为。
“玉陌,你成为大人的人了吗?”谷叔担忧,悄悄道。
“……嗯。”玉陌别扭地侧过脸。
惊浪沉着脸纠正:“是下人。”
“下人?”谷叔一愣,“……下人也好。”
总比出不了戊环山,像他一样被去了势的好。
只是谷叔不明白,像玉陌这样的模样,怎么就得了一个下人身份。
也不是说下人不好,只是,下人一辈子便无法再碰女色了,必须为自家大人守身如玉,而男人,享受不到女人的恩泽,怎么说呢,真得会很遗憾。
也没法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一旦大人抛弃或者离世,那下场不比去势者好多少。
虽然女人的寿命要比男人长得多,大部分以百年为单位,天人之力越强,寿命越长,老牛吃嫩草的比比皆是,而男人,距今为止,最长寿的也不过五十而已,但女人好斗,意外陨落的也不在少数,男人患鳏风险也极大。
可玉陌是谁?
他们卯区人人称道的清绝贵公子。
只要不说话,那可是个天仙般的人物,见过他容颜的人无不自惭形秽,奉为神君。
所有人都觉得他出现在戊环山只是一个意外,只要他想,随时就可以离开。
可玉陌来了一年多,每月都会想办法打探云舟上的女人,好似在辨别挑选什么。
这个大胆的推测把谷叔吓了一跳。
大家拼了命的往外逃,玉陌竟然还在挑。
有时候他真得无法理解玉陌的做法,可想到第一次捡到他时的样子,又觉得实在可怜,想必他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吧……
他不说,谷叔也没问。
谁没有一个不能诉诸于口的故事呢……
好在,孩子终于开窍了。
不过按理说,这样的玉陌,任何女人都会忍不住把他收进床榻吧?
真是奇了怪。
难道……大人嫌弃玉陌是个结巴?
冥台秋吃着小菜,饮着小酒,目光从窗外不断被人头占据的美景中挪回,刚回眸,便瞧见谷叔张了张嘴,想要同她说些什么的样子。
冥台秋停下筷子,吩咐惊浪关门关窗,随手抛出几盏天灯。
“谷,有什么话可以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