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渊天阙,高空。
借助云上天宫的不可窥探性,姜墨夫妇就选择以高空俯瞰的视角纵览全局,把附近所有碍事的邪修都处理后,他们就能以强大的元神自上而下地观察整个玄渊天阙。
经过长达半个月时间,姜墨看遍了玄渊天阙的所有角落。就从区域分布上来看,基本上和后世绘制地图没有太多区别。
玄渊天阙共有五个区域,除去西北方向的天铸坊,其余三个方位也各有一处标志性的建筑区域,再来就是居于玄渊正中位置的千秋殿。据说玄幽帝的棺椁就陈列在此。
不过,
根据后世的资料来看,所有进入过玄渊天阙的人,似乎都没能找到玄幽帝的棺椁。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与主墓室相关的线索。
那么结合获得的情报来看,事情的轮廓就能猜出个大概。很大可能就是,邪修也没能进入放置玄幽帝棺椁的主墓室,得到所谓的人皇气运。
要想真正打开主墓室,就必须要有一场血祭。
如今玄渊天阙各处的灵力波动较之半个月前,已经没有那么频繁,也就是说这场血祭已经进行了大半。进来的这一批的修士,估计都被屠杀了个干干净净。
期间姜墨和孟初染也并非没有尝试救援,可惜大多数邪修与寻常修士之间的修为差距实在过大,而且很多袭杀都是发生瞬息间,根本就来不及进行救援。
不过很多时候,就算能够及时救下对方的性命,也会因为对方到死都在警惕着姜墨夫妇,导致姜墨夫妇难以全力施救……频频发生这样的事,就让姜墨很是窝火。
总而言之,像是话本小说中时常出现的“刀口救人”的桥段,果然是难以实现的。姜墨能做的,仅仅是在他们死后,替他们报仇雪恨。
这些安插在寻常修士之间的邪修,修为实力大多是处在筑基巅峰到假丹之间,行事相当偏激,可以说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
想来应该是特地血魂教培养“死士”。
既然他们这些人都是死士,那么姜墨耗费精力击杀他们可以是说毫无意义的,甚至说还要额外的耗费灵石丹药去快速恢复灵气……此行若是无法获得人皇气运,完全可以说是血本无归。
“姜墨,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孟初染问道。
姜墨感知着下方那寥寥几处的灵力波动,皱眉说道:“玄渊天阙内如今尚存的修士,想必都是五大仙门的数十位老牌筑基修士。
“恐怕……也就只有这些老前辈能够抵挡得住假丹修士的一个照面。
“如若我们想让更多的人活下来,只能想办法让五大仙门的前辈们,都聚集到一起,方能有邪修抗衡的底气……
“我们也能借此将邪修一举歼灭。
“也可能有少数运气和实力都不错的修士存活。不过这些人,估计很难与我们合作。”
孟初染听言,看着姜墨问:“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难道他们还分不清孰轻孰重吗?”
姜墨轻笑了一声,笑声听起来很讽刺。
“经过这半个月的东奔西跑。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从骨子里啊,就很难相信别人!
“要想与他们达成合作,估计会很麻烦。
“如今活下来的这些人里,究竟有多少是真的运气好,又有多少是心里头就想着自己的家伙呢?说是小心谨慎,说难听他们就是自私自利……”
孟初染抓住将姜墨的手,认真说道:“你这样想,不就成了他们口中所谓的‘上位者’了吗?”
这些人为何从骨子就很难轻易地相信他人?
若要设身处地的说,是因为他们所处的环境就是勾心斗角、危机四伏的,根本不可能像待在五大仙门庇护下的修士那样,过着安逸自在的修行日常。
在他们观念里,就该是——“退至众人身后明哲保身”、“警惕身边的任何一位修士”……
姜墨说这话,显然和“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上位者是相同的做派。
“但这并不是他们,无法分辨他人善意的理由。”姜墨并未因此迷茫,认真地回答道,“哪怕我救援小猫小狗,它们都知道在救援过程,不能向我伸出利爪、亮出犬齿!
“而他们,就算到死也要将剑刃对准于我,实乃可笑至极。”
经过半个月的时间,与这些修士的接触,
姜墨深感自己以前的想法,多少是有些伪善的,且混淆了“底层概念”。
底层修士只是修仙界的底层。
他们至少有能力改善自身的境况,而不是只能期盼他人的施舍,所谓的“摸爬滚打”只是他们想要在修为境界上更进一步。
他们是为自身利益,而不是为了生存。
既然是为了利益,
那为何就连“与他人合作”的基本素质,都退化掉了呢?
既然符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基本准则,那他们到底有什么值得同情和怜悯?
修行资质与生俱来,
又不是所谓的父传子,子传孙。
再有权势的修真世家,都会因为生不出优秀后代而家道中落,五大仙门却能传承数千年而存在至今。
难道是因为五大仙门掌握着最大话语权吗?
是因为五大仙门具备“集体意识”。
因为仙门修士都有这种集体意识,所以彼此信任,不会过度的猜忌,懂得相互合作。
五大仙门的基层修士同样存在一大批,
恰如惊蛰仙宗外门学院的多数执事们,她们能够为传承,而无私奉献自身,能够为近千名外门学生的安危,用为数不多的寿元而拼命。
这些所谓的“底层修士”做的到吗?
孟初染看着姜墨坚决的眼神,展颜一笑。
她不在意姜墨的想法是对还是错,只希望对方不要因此而迷茫才好。
她知道,姜墨在内心里对惊蛰仙宗有一种很强烈的归属感。这也是姜墨重生后,依旧选择惊蛰仙宗的重要因素。
姜墨也具备一位仙门修士该有的素质。
他在出发前千叮万嘱,让她不要动恻隐之心,去当什么“救世主”。
进入玄渊天阙,姜墨与她会合后,却四处奔走,不计灵石和丹药的消耗,尝试救人。
没成想,竟是这样的结果。
没有救起来的,绝大多数在死前都对姜墨怀有强烈的警惕之心。顺利救下来的,都是急忙告辞后不见了身影,甚至连感谢都来不及说……
也不知道在五大仙门之外,到底是个什么样风气,才会把底层修士都给逼迫成这样。
如此道心,不说斩妖除魔,
估计在暗地里,与邪修教派都不知道会有多少肮脏的往来。
“先去找惊蛰仙宗的前辈?”孟初染问道。
“惊蛰仙宗的修士应该都认识我们,就先找到他们。有他们在的话,与其他仙门的修士协商起来也会比较方便。”
“好!”
-
玄渊天阙,千秋殿正门。
以高长垣为首的五位仙门修士,正在与三位假丹境界的血魂教死士对峙。
五位仙门修士皆是满头白发的老者,几乎都身负不轻的伤势。
其中与高长垣相距比较近的三人,都是惊蛰仙宗的修士,剩下两位老妪是昆仑仙宗的修士,两位皆是筑基巅峰的修为,但都负伤过重无力再战,被护在三人身后。
就目前状况来看,显然是高长垣三人的及时出现,将重伤的昆仑仙宗修士救了下来。
可惜,凭高长垣三人也很难与三位假丹修士相抗衡。如今不过一个照面,三人皆已受伤。
高长垣,惊蛰仙宗外门草木堂讲师,筑基后期修为。原本仅凭筑基后期的修为,惊蛰仙宗高层是不同意他进入玄渊天阙的,奈何拗不过他一再的坚持。
理由也很简单,就是他认为自己寿元将近,先前又没能如愿拿到草木堂执事的位置,他引以为傲的“讲课一道”上,都被年轻后辈轻易击溃。
这让他挂不住脸面,更深感自己不中用……
这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容易患得患失。他本来想的是依仗着自己这么多年的学识,多给后辈们讲几堂课。
越讲,这人也就越固执。在被优秀的后辈打脸后,忽然就感觉,活着有点索然无味。
赶巧碰上这么个机会,
就寻思着走上这一遭,顺便了此残生。
“老高啊,你向来脑子比较灵光,你说,现在该怎么办?”站在三人中间的老头,神色里似有胆怯和慌张,哆嗦着问道。
高长垣瞪了他一眼,“怎么办?等死!”
“哎呦喂!”这老头立即躲到另一位身材壮硕魁梧的老者身后,“老朽可不想死,老高你快想想办法啊!”
“怕死?”魁梧的老头立即把他推了出去,“怕死你跑进来干嘛?”
这老头挠了挠头,“老朽就是觉得好玩,进来溜达的,真没想到会这么危险的啊!”
“你可得了吧,阵法堂执事的辞呈你都交了!”魁梧老者冷哼了一声,“我看啊,殷老鬼,你应该也没几年活头了吧?”
“嘿嘿,大概还有三年……”
“三年你怕什么?”高长垣怒道,“老夫还能活八年呢!你看老夫会怕死吗?”
“甭管几年!反正老子只能战死,不能死的窝囊!”
狠话喊完,魁梧老者就把身旁的殷姓老头一脚踹开,站到了三人身前,继续喊道:“殷老鬼,在老子还能撑住之前,尽快把你破阵法给老子整明白咯,给老高争取时间,带昆仑的两位道友撤离!”
“得嘞!”
殷老头从怀里取出了一枚古朴的阵盘。
他满脸不舍地用袖子擦拭了一阵,紧接着就猛地一掌拍在心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洒在古朴的阵盘上,他的气息瞬间萎靡到谷底,眯眼盯着阵盘感慨道。
“一辈子没舍得用,你现在也算是跟老朽一起入土咯……”
鲜血流过了阵盘每一处纹路,顷刻间便绽放出血红色的璀璨光芒。紧接着,殷老头就将阵盘倒扣在土地之上,苍老的低吟声,宛若空谷传响。
“噬骨吞灵,草木皆兵!”
以血色阵盘为起始,磅礴的生机之力瞬间覆盖了方圆近百里的范围。
就见原本化作废墟一片毫无生命气息的土地上,遍布绿色嫩芽,嫩芽很快抽枝,随后开出新叶,最后开出成片的血色花朵。
阵法落成之际,
前方凭借一人之力硬抗三位假丹修士的魁梧老者,也用尽了自身最后的灵力,随着手中巨锤哐当一声落地,魁梧老者也被一剑穿心,被夺走了生命。
正在帮助两位昆仑修士撤离的高长垣,看见这一幕,痛苦地闭上眼睛。
血红色枝叶与荆棘迅速攀上了魁梧老者的尸体,以及三位假丹修士身躯。死者尸体被瞬间吞噬殆尽,三位假丹修士的生机在快速的被吸取。
在他们惊惧的呐喊中,遍地血红色的花,也开得越发妖艳了。
“殷老鬼得走了!”
高长垣已然察觉到由于阵法的动静太大,已经吸引了不少修士正在往此地赶来,他知道这些人并非善类。
神情萎靡的殷老头听言,便回头对高长垣露出一个戏谑且玩味地笑:“你说这里多好玩啊,老朽忽然就不是很想走了。”
这话刚一说完,殷老头竟是主动让那些血色荆棘缠绕在自己的身上,任由血色荆棘吞噬生机。
他没有丝毫恐慌,反倒是癫狂地放声大笑。
血色之花似乎受到了这种癫狂情绪的影响,它们操纵着枝条与荆棘开始舞蹈,将每一位试图闯入阵法的修士尽数捆绑了起来,贪婪地吸取他们的生机。
花朵在生机与鲜血的滋养下疯狂生长。
直至遍地红花,直至阵中所有生灵,包括布阵者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化作一地齑粉。
高长垣远远地眺望着这一幕,不禁老泪纵横。
邪修教派的修士悍不畏死是因为他们本就死士,这些老家伙却是为心中所坚持的道,而选择了最适合自身的死法,不论是不想死得窝囊,还是为了玩得尽兴……
那么我的道又是什么呢?
我是否能够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