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六点多钟,一觉醒来,列车员挨个叫门。
“胜利农场到了啊,要下车的做好准备。”
“胜利农场,下车了啊。”
张建国收拾好行李,带着姐俩挤下火车。
一出火车站,张建国便感受到什么是松江平原。
一片白茫茫的看不到边。
“烟烟,你爸妈具体位置在哪?”
柳烟从贴身衣服内掏出折叠整齐的纸条,读了一遍。
“胜利农场腚沟子分场农业连队。”
张建国忍不住笑了。
“这分场的名字有点意思啊?”
“你看你,又想哪去了!”
张建国看着火车站门口有不少拖拉机,便知道肯定是来搞副业的老百姓。
果然,三人驻足还没多久,一个精明的中年人便凑了过来,左顾右盼,压低声音说道:
“去哪?坐车不?”
“腚沟子分场农业连队,多少钱?”
那人伸出手掌,比了个5。
“5元。”
“太贵了!2元去不去?”
“哎呀,不去不去,隔这六七十里地呢,2元也太少了,你高低涨点,4元。”
“3元,去不去?不去拉到!”
“你再涨点,我这拖拉机烧油的呢,可不比驴车,随便扒拉两口草青草就能对付。”
“就3元。”
“太低了。”
张建国拉着柳烟姐俩就准备走,心中默数:
3-2-1。
“行行行,今天刚开张,3元就3元,上车!”
张建国三人跨上东方红28拖拉机的挂斗。
“你们再等我一泡尿的功夫,我看看还有没有顺道的。”
拖拉机师傅转悠一圈,又带回来两个人,才摇响拖拉机,沿着大路一路往南开。
穿过一片平原,房屋逐渐稀少,只剩下一望无际的耕田。
颠了将近三个小时,拖拉机才抵达腚沟子分场农业连。
“行啦,下车。”
张建国卸了行李,付完钱,这才打听柳烟爸妈住哪。
走进连部,一个国字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正围在火炉前烤玉米棒子。
张建国照样还是香烟铺路,递了一支大前门,便开口问道:
“同志,请问柳书澜住哪?”
“哦,找老柳啊,你是哪位?”
“我是他女儿柳烟的朋友,张建国。”
“哈哈,就是他准女婿呗?老柳不住在连部,他现在住大鼻子屯的植保站。”
俩人聊了一会,差不多便混熟。
这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叫万守根,是土生土长的腚沟子原住民。
因为正值中年,而且有魄力有想法,被老百姓推举为腚沟子分场农业生产连连长。
“建国,植保站距离咱们连部还有十多里路,我找一辆驴车送你们过去。”
“那实在是太感谢啦。”
万守根说完就戴上皮帽、披上衣服,快走两步,到了连部畜牧站。
“二赖子,跑一趟,把老柳的亲戚送到植保站。”
“的嘞。”
二赖子个头不高,只有一米六左右,在驴面前更是矮了一头。
但是为人客气的很,手脚麻利的套好驴,把地上的行李搬到车上。
“上车吧?”
张建国三人上了车,二赖子也像个坐地炮一样,叭的一声坐在车架子,一挥鞭子就朝南疾驰。
植保站在万顷良田中间,孤零零的三间小房子。
正值正午,小房子冒出一缕炊烟。
柳烟的双手轻轻攥紧,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胜利农场看爸妈。
阔别四年,只是书信往来。
对于容貌的变化只能通过只言片语。
也不知道老俩口的头发丝又白了几根。
张建国看着柳烟神色紧张,便抓紧她的手,说道:
“烟烟,近乡情怯。”
“嗯。”
反倒是柳青,却看得稀奇。
一会儿指着雪地里狂奔的兔子,一边又指着扑腾而起的野鸡。
叮当当……
驴车上的铛铛声在平原之上尤为清亮。
“老柳,你女儿来看你啦!”
张建国和柳青跳下车,而柳烟却泪眼婆娑的盯着外屋大门。
片刻之后,一个戴着眼镜的老人推开门、挑开门帘,说道:
“柳烟柳青,你们来啦……”
“爸!”
柳青扑上去,抓着柳书澜的手就不放开。
而柳烟眼眶微红,从车上挪下来,晃悠悠的走到柳书澜的面前。
“爸,您瘦了。”
“唉,瘦就瘦点吧,轻快。”
“唉,我妈呢?”
“你妈知道你们这几天要来,去连部买精面去了,你们没撞见嘛?”
柳烟摇了摇头。
农场的连队相当于生产队,但是因为占地比较大,人口多,而且集中。
所以连部的生活设施要比一般的生产队要齐全,什么小卖部、粮油店一应俱全。
而且农业生产连的连部还毗邻分场场部,所以生活设施更加齐全。
刚刚三人就在连部门口待着,没去其他方法,没撞见也属正常。
“咳咳,柳叔,要不然你们仨先聊着,我去迎一迎阿姨?”
柳书澜这才发现这位穿着大衣,戴着貂皮帽子和围巾的张建国。
“这是……”
“爸,这是我姐夫,张建国!”
柳烟的脸刷的一声红彤彤的。
“柳青,不要瞎说。”
柳书澜面色微微一笑。
“模样还算周正。你要去接柳烟妈,但是没见过面你怎么认得出来?”
张建国指了指一旁看热闹的二赖子,便说道:
“待会请二哥帮个忙呗。”
张建国一路上香烟加奶糖伺候,二赖子早就把他的当做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兄弟有要求,怎么会拒绝?
二赖子拍了拍胸脯,说道:
“老柳,包我身上。”
“行吧,他妈腿脚不好,有个车坐倒也轻松不少。那就麻烦建国啦?”
“甭客气。”
张建国说完便将行李都搬进屋子。
三人一进屋,傻了眼。
屋内凉嗖嗖的。
虽然火炉烧的旺,但是屋子到处漏风,刺骨的西北风直往屋内灌。
柳书澜有些不好意思。
“教了一辈子的书,对于瓦匠活有些生疏。冬天很快就会过去,再熬一熬。”
柳烟和柳青再也绷不住,抱着柳书澜的胳膊哇哇大哭。
张建国退了出去,搭上二赖子的驴车直奔连部。
“建国兄弟,老柳的老婆你知道叫啥不!”
“啊?刚刚没打听。”
“楚如君,名字跟电影里的大反派一样。”
张建国一听,只有高级知识分子家庭才能取出这样的名字吧?
“放下!买不起就别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