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张建国便去小卖部买了一把香、一小捆黄表纸,提着一小篮子贡品,跟在柳烟的屁股后头上了山。
柳烟跪在地上,泪眼婆娑,雪白的脸上多了一丝憔悴。
她一边将黄表纸放到火堆里,一边喃喃自语:
“清明,今儿是头七,咱这辈子的缘分算是尽了,如果有来世咱们再见。这大半年,咱柳烟不管做的怎么样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清明,接下来我得往前奔。就像你临走的时候说的那样,人得往前看。建国是你选中的人,应该错不了,我准备……”
柳烟瞥了一眼站在十米之外的张建国,嘴角轻轻扬起。
“清明,以后清明十五、过年过节我还来看你。”
柳烟说完擦了擦眼泪,回忆和感情好像是黄表纸一样,被她一把放进火堆里。
张建国见柳烟站起来,便快步走了过来,从兜里掏出临时准备的手绢,递了过去。
“烟烟,你在旁边等等,我跟白大哥唠唠。”
“嗯。”
柳烟擦了擦眼泪,走到数十米开外。
张建国蹲在地上,撇了一根树枝,轻轻的拨动叠在一起的黄表纸。
他揉揉被熏的通红的眼睛,说道:
“白大哥,今天我陪烟烟给你告个别。虚头巴脑的话咱兄弟之间就不说了,当初我答应的事儿一定会做到。
哪天我要是食言,你尽管来找我。”
张建国话音刚落,突然平白无故起了一阵风,把灰烬卷起一米多高。
“白大哥,那我们就走啦。”
张建国转身,拉着柳烟,俩人并排下了山。
俩人的心情尤为轻快,尤其是柳烟,心头压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脸上也布满了和煦的笑容。
看的张建国心都化了。
“建国,你盯着我干嘛?我脸上长了花?”
“好看,以前没咋好意思看,现在越看越好看。”
柳烟像是喝了蜜一样,心里美滋滋的,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少耍贫嘴。对了建国,以后能不能我上山下地干活,让柳青在家好好复习功课。
我这辈子肯定就在靠山屯待着,哪都不去,但柳青还年轻,我想让她安安心心高考。”
张建国把宽厚的胸膛拍得震天响,大包大揽的说道:
“你们俩都不用下地干活,赚钱养家那是老爷们得事儿。柳青就让她好好复习,将来咱们家要是能出个大学生,咱脸上也有光。
你要是闲着没事我就抓点小鸡小鸭回来养,打发打发时间。地里那点庄稼我捎带手就种了。”
“建国,你真好。”
“这才哪到哪啊,我要一辈子对你好。”
张建国说完就弯下腰,指了指后背。
“烟烟,你上来,我背你回去。”
柳烟满脸绯红,心里难为情,身体却忍不住靠在张建国宽阔结实的后背上,双手颤抖的环在他的脖子上。
“抓稳咯!”
张建国双手抓住柳烟的腿,双腿一发力,腾的一声挺直腰杆,大步流星的朝家狂奔。
“啊,建国,你慢点。”
“嘿嘿,快点才刺激。”
“讨厌。”
俩人如胶似漆,快到村口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各走各的。
张建国还没回到家,又看到家门口围了一圈人。
咯噔。
柳烟一把揪住张建国的胳膊,满脸担忧的看着那三间土坯房。
现在可只有柳青一个小丫头在家,要是潘巧云那骚婆娘过来找麻烦,她还真的难以应付。
怎么每次离开家都会出点事儿?
“别急,去看看。”
张建国拍了拍柳烟的胳膊,甩开大长腿,大步流星的走过去。
“哎哟,建国回来啦?”
张建国循声看过去,正是他们家西边两百多米的邻居熊桂芬。见他们有说有笑,便把心放到肚子里。
熊桂芬的男人刘金柱老实巴交,成天就知道撅着腚干活。
而熊桂芬恰恰相反,嫁给刘金柱七八年了,没个姑娘儿子,成天就甩着胳膊满屯溜达,碰到谁都能唠两句,算是屯里大喇叭。
但唯独不到张建国家溜达,生怕被他开口借米借钱。
这还是老张夫妇死后,第一次上门。
“桂芬嫂子来啦,你可有些日子没来咱家串门啦。怎么样,是不是都找到家门往哪边开啦?”
熊桂芬干笑两声,心里暗暗想道,这张建国还真变了个样,要不是亲眼所见,就算屯里人说破大天,他也不信榆木疙瘩能开窍。
想当初她听说张建国本钱不错,就壮起胆子,光着腚冲着张建国的窗户撒尿,还故意把尿滋的唰唰响,这愣小子硬是屁都没放一个。
要是其他年轻小伙,估计早就把她拖到小树林了。
“建国这是挑嫂子理啦?你一个大小伙子,嫂子可不敢三天两头往你家跑,别到时候传的满屯风雨,说咱老树藤缠新花。”
“哎哟,桂芬,你还怕这个?全屯老少爷们谁看到你不躲着走啊?你那眼睛能吃人哩?”
熊桂芬听到旁人的调笑,不仅不害臊,好像还得意的把胸脯挺了挺。
“放屁,老娘那是欣赏!懂不?”
熊桂芬今年也就三十出头,虽然皮肤黝黑,但是身材壮实、异常饱满,跟个母牛犊子似的。
她见张建国不搭话,又瞅见柳烟走过来,便把话头一转,说道:
“建国,你以后种地不?”
“还没想好,就算是种,也就是捎带手的,咋啦嫂子?”
“那我就放心啦。咱家那个茅房脏的跟鬼一样,以后咱能到你家解手不?放心,嫂子不白用,掏粪坑的活就交给咱家老刘。”
闹了半天,熊桂芬竟然打的是粪坑的主意。
那时候的尿素一包2块钱,一般庄稼人用不起,施肥全靠屎尿。
若干年后被人嫌弃的屎尿,在这个时代的农村,那可是香饽饽。
“行啊,那咱可说好了,可得挑时间掏,别每天掏的臭气熏天。”
“行,没问题,掏之前跟你打报告。”
熊桂芬见目的达到,嘴都咧到后脑勺。
旁边那些嫂子婶子一看熊桂芬占了先,不高兴的嘟囔起来。
“桂芬,以后解手之前也得打个报告。”
“打就打,用人家东西不得提前招呼一声?”
熊桂芬说完就快走两步,拉住柳烟的手,亲昵的像姐妹一样。
“妹子,以前生分了,以后咱多走动。你长得漂亮、身段又好,难怪把张建国迷的五迷三道,花了百八十块给你盖了个砖瓦茅房,十里八乡这还是第一间吧?”
柳烟的脸再次红的跟熟透的苹果一样,她拢了拢头发,滚烫的耳朵和面颊才舒服一点。
不等柳烟答话,柳青倒是抢先答道:
“可不是咋的?昨天晚上我姐的洗脚水都是姐夫打的!”
柳烟一跺脚,娇嗔道:
“柳青!”
“怕什么,这就是爱情!”
张建国心里美滋滋,有这个小姨子助攻,扯证办酒那不是迟早得事儿?
不过,还得再等等,至少把那些破烂家具给换一茬新的。
熊桂芬带头在新茅房里尿了一泡,而其他嫂子婶子就算是尿急,也硬要是夹回家。
张建国看大家散了,便笑着跟柳烟说道:
“烟烟,以后恐怕桂芬嫂子得经常上门,你可别被她带坏啦。”
“放心吧。”
“对了,我待会去一趟望山口刘大能家,去补充一点子弹,现在咱要铆足劲,赚大钱。”
张建国一说完,柳青便凑了上来,抓着他的胳膊撒娇。
“姐夫!哪天你要再进山,带上我呗,原来在知青点,听说山里好玩意可多啦!”
“柳青,别闹,你好好搁家复习!”
张建国看着可爱的小姨子,哪舍得拒绝。
“烟烟,劳逸结合,天天死命学,效率不高,偶尔放松一下也不耽误事儿。”
柳烟见张建国同意,也只好点点头,
“行吧,那改天我也一起去,采点蘑菇回来过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