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冉的忙忙碌碌之中,x市终于入了夏。夏天夜晚是炎热黏腻的,树上的蝉叫个不停。
孟冉的房间只有一台旧得不行的空调,制冷效果早就不好了。所以晚上的只能靠着一台电风扇赚得一点凉意。
孟冉专心致志打着台灯学了快3个小时,手臂上的汗浸在了书角上。
他热得一身汗,还得熬着夜学习,是很辛苦,但是孟冉一颗心却是很高兴的。
明天他就要进考场了,跟赵亭午约定的两个月之期也快结束了。
赵怀静跟他约好了等他考完,可以去他家约会。
他在一步步走近那些美好的日子。
看了看时间,明天还要早起考试所以孟冉又清点了一下自己准考证和身份证等材料,确认没问题之后,他才带着一颗期待不已的心关灯上床去睡觉。
不过孟冉不知道此刻赵亭午房间的灯还亮着,他桌上放着那本暗红色的日记本,他盯着那本日记在发呆。思绪不知道远飘到了他年少时的哪一年。
第二天孟冉早早地醒了,看时间也才刚过七点的样子。左右睡不着,孟冉干脆先起床换好衣服,早点去考场周围等着也好。
打开门,一股刺鼻的汽油味扑面而来,孟冉皱着眉快步来到客厅开灯。
灯光一亮,孟冉才看见赵亭午搬了椅子坐在大门口,他手里还握着一把打火机眼神发直。
客厅中央的汽油味更浓,家具窗帘上都有被汽油泼洒过的痕迹。
“你想干什么?”孟冉声音冷淡地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赵亭午缓缓抬起头,黑洞洞地眼睛看着他:“我在想要不要带你一起下地狱。”
听见他这话,孟冉蹙着眉头没说话。赵亭午也只是陷入了自己情绪的泥淖里。
一开始赵亭午就没想过要放孟冉离开。他早就变成了一个伥鬼,他既然不幸到了这个地步,自然也要拉着孟冉的脚把他拖下水。
他明明想过死,可是孟冉自己要救他的。既然他又没死成,那他就不如多带一个人走更划算。更别说那人还是孟时南的儿子。从他让孟冉照顾他腿好,他就在盘算这些事儿了。
不过这两个月中其实赵亭午也有想过要不然就算了,只是孟冉每天那种充实和幸福的模样刺痛了他的双眼。凭什么这回他又要被抛下了。
汽油是他背着孟冉早就买好的,前几天刚拆了石膏他也勉强能行动。
凌晨四点多他就已经在客厅里泼好了汽油,其实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把火他们俩谁都逃不掉。
只是,赵亭午不知道为什么犹豫了,他搬了一把椅子堵在门口就这样呆坐到了孟冉起床。
“你想杀了我,还是想杀了你自己?”孟冉问。
赵亭午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恨,但又想要解脱。”
“你今天要去考试对吧?”赵亭午捏紧了手里的打火机,“我不会让你去的。”
死寂的眼神里开始有了剧烈的波动,赵亭午说:“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把我抛下了。”
说着说着,赵亭午脸上的神色变成了哀怨:“孟冉,不要改变好不好。我们现在的生活挺好的。你看我也不闹了,也不阻止你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了。那就这样下去一辈子不好吗?”
孟冉跟他僵持了许久,最后摇头说了他心中的实话:“不好。”
他好不容易跟赵怀静在一起便愈发地想要配得上他。他不要就维持现在这个样子。
听他说这话,赵亭午忽然只是颓然地笑笑,孟冉的这个回答似乎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也和他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知道孟冉一旦下定决心的事儿便没有回转的余地。
他软了脊梁似的靠在椅子上,无力地笑笑:“即便是背上我这条你也不在乎?”
孟冉摇头:“这条命是你自己的放弃的,我不会往身上背的。”
“很有孟时南的风格。”赵亭午嗤笑,“那我更不会放你离开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孟冉脚步有任何动作赵亭午都会捏紧手中的打火机。要不要杀了孟冉他没想好,但是他不会放孟冉出去这个是一定的。
两人僵持了许久,孟冉转眼看到墙上的时钟已经是刚过八点了,他9点开考,他必须得马上出去。
正当孟冉想着要不要强行出去时,忽然这间屋子的房门被敲响了。
“孟冉,你在吗?”
是赵怀静的声音。他早上给孟冉发了消息,可他居然一直没回,又想起赵亭午这个不稳定的因素觉得事情不对的他这才找了过来。
听见他的声音,原本面色不变的孟冉起了波澜,但是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忍着没说话。
赵怀静站在门外听见没有声音,但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汽油味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又敲了敲门:“孟冉,你们在里面对不对?”
见赵怀静发现了端倪,孟冉慌忙出声:“我没事,你先走吧。”他自己无所谓,但他怕赵亭午发起疯来牵连了赵怀静。
听他这么说,赵怀静知道里面肯定是出什么事儿了,“赵老师,你也在对不对。”这次他直接跟赵亭午对上话,“要不你把我放进来,我留在外面报警了那你想做什么都做不了了,不是吗?”
听他这么说,赵亭午阴恻地笑了起来,那也行,孟冉这么喜欢这个男的,能把他也搅进来孟冉自己也不会轻举妄动。
怕孟冉趁机冲上来,赵亭午说:“你往后退。”
孟冉站在原地不动,一双眼睛终于有了些许的怒意。对于他起了变化的表情,赵亭午很受用:“先生,能麻烦你让孟冉后退吗?我说话好像不太好使。”
门外的赵怀静说:“孟冉,你往后退远点儿。让我先进来再说。”
赵怀静也发话了,孟冉只有死死盯着赵亭午,一边往后退。等看到孟冉退到足够远的时候,赵亭午才戒备地打开了一条门缝。
下一刻,赵怀静把门重重一掀,撞得赵亭午一趔趄。闪身进来的他对着赵亭午刚好的那条腿轻轻一勾,那人便狼狈地摔倒在地,手里的打火机也脱了手。
赵怀静上来,闲庭信步似的捡起了他遗落的打火机。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看来也是喝了这么多年酒把自己的脑子喝废了,才会这么轻易地给自己开门。
起身后,赵怀静对着站在对面的孟冉说:“孟冉,快去考场。现在这个点儿打车去还来得及。”
“可是你怎么办?”看了看地上的赵亭午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赵怀静一个人留在这里。
“不用担心我,”赵怀静说,“他现在能对我做什么?”
闻言,孟冉没再耽搁,转身进了房间拿上自己的准考证之类材料就要往外走。
“老师,你要小心。”走到门口的时候孟冉提醒他。
“嗯。东西要带齐,”赵怀静提醒着他,然后冲他一笑,“考试加油。”
“嗯。”孟冉重重点头,快步朝外奔了出去。
“孟冉!!”摔倒在地的赵亭午狼狈起身,恶狠狠地叫着他的名字。
赵怀静看着地上的他说:“赵老师,你可以先冷静一点。你就算让孟冉错过这场考试又怎么样呢,这又不是高考,就算这次去不成年底可还有一次呢。”
听他这么说,赵亭午凶恶的眼神逐渐变为灰败。靠着恨意支撑起来的身体在逐渐垮塌。
见状,赵怀静轻叹一声,弯下腰想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可是赵亭午只是一把甩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凭什么?”赵亭午又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他又冲着赵怀静满是怨恨地嚷道:“为什么他能这么爱你。”
那样薄情的人的儿子,怎么可以对人那么深情。他一时间对于眼前这个什么都拥有的男人产生了骨子里的嫉妒。
听到这话,赵怀静在他面前蹲下身子,说:“赵老师你好,我跟你还没有正式认识。跟您介绍一下,我叫赵怀静。”
“赵怀静……”听见这个名字,赵亭午的眼睛瞬间睁大,而后发出了似乎是浸着心头血的笑,“原来是你,怪不得,怪不得……”
他以为不过是孟家的人薄情,明明孟冉当时那么喜欢他身体里曾经出现过的赵老师,却又为了个新认识的男人要决绝地抛下他。原来他们一直是同一个人,孟冉的喜欢也从来没变过。
赵怀静看他这个样子,知道赵亭午应该是想通了他就是曾经占据过他身体的那个人了。
在回到七年后的这个时间线之后,赵怀静曾经给他汇过一笔款。总共三万多,有零有整,这是当初养孟冉的生活费还有他看心理医生的医药费。
他当时只能用赵亭午的钱,所以对于每一笔的钱他都记了账。等一回来他就把钱转给他了,对于害得孟冉家破人亡的这个人,赵怀静不想让孟冉欠他一毫一分。
汇款人是会有名字的,所以赵怀静知道赵亭午在听见自己的名字时就会明白一切。
“好啊,真好,”赵亭午笑得眼尾渗出了泪,“借着我的身体,你们相识相爱,现在终于要在一起了?哈哈哈哈。”
然后只剩他一个人这样面目狰狞地活着。
赵怀静说:“你早该知道孟冉其实从来不欠你什么是不是?这么多年了,都是他在照顾着你,为什么要把孟冉往下拉。”
赵亭午依旧在笑,什么话也没说。
沉默片刻,赵怀静又说:“还有,杀孟时南的其实是你,对不对?”
赵亭午的笑,倏忽间停了,那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