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何桑才进办公室,就看见赵怀静正趴在桌上睡觉。桌上是摊开的笔记和滚到一边的笔,看得出昨天这人应该是工作到一半太累了直接在这里睡着了。
“老赵,醒醒。”何桑将食堂带出来的油条叼在嘴中,上前将赵怀静摇醒。
赵怀静迷迷糊糊睁开眼,布满红血丝的眼看见何桑后才懒懒坐起身来:“你来啦?”
何桑在他旁边坐下:“我说你至于吗?累了就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局子和尸体就在这里又跑不了。”
赵怀静闻言摇头笑了笑。前世他不就是发现线索了,想着回去睡一觉明天再说才惹出这么多事情吗?
何桑随手翻了翻桌上的笔记:“说吧,发现什么了。”
看着满桌的资料和他看着自己有几分激动的眼神,何桑知道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赵怀静站起身来,揉了揉酸胀的双眼笑着说:“没发现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只是解剖工作差不多结束了。我连夜整理了下目前的线索,想着第二天你一来就跟你说。”
何桑:“正常,凶手这么细心,应该不会在尸体上留下什么太明显的线索。”
赵怀静点点头,继续说:“目前一共是十四具尸体,有几具尸体已经高度腐化了,应该是最早一批受害者,线索很少。”
也正因为如此,赵怀静解剖的重点都花在了死亡时间比较靠后的这几个人身上。
赵怀静将笔记推到何桑面前:“死者手上都是有电击斑,结合这几个死者中也不缺身材高大的,凶手应该是通过将他们电晕制服了他们的。”
“每个死者的胃内容物比较少,所以应该是先将死者电晕后囚禁了一段时间后才被杀害的。”
何桑:“你们看得出这些死者都是被囚禁了多久吗?每个人被囚禁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吗?”
赵怀静摇头:“从死者失踪的时间到死亡的时间可以推断出每个人被囚禁的时间长短各不相同。”
“这三个人被囚禁的时间最长。”他用笔圈出了几个人的名字,在其中一个人名字上着重点了点,“尤其是这个人,应该是被饿得就剩一口气了。”
何桑低眉思索:“我当时简单看了看尸体,好像每个人死法各不相同。这个人是故意被饿死的?”
赵怀静:“应该不是。这个人的致命伤是颈骨骨折”
“我看看呢,”何桑将油条囫囵塞进嘴里,接过赵怀静手中的笔记,“那照这么说如果不是因为故意想要饿死他,那凶手是因为临时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他没办法及时处理掉这个人?”
赵怀静轻轻点头。
何桑忽然懂了他的意思,急忙追问说:“孟冉他们医院的排班表有吗?”
仿佛知道何桑想问什么,赵怀静在桌上早已打印好的资料递到他手上。
何桑结合着赵怀静整理好的笔记,连忙拉开椅子坐下仔细核对。一番查看下,很快厘清了赵怀静发现的线索。
何桑:“你说这几个人是被囚禁的时间最长,正好这段时间是因为孟冉他们医院一些临时性的工作安排。”
桌上资料已经被赵怀静做好了笔记。在这几个人长时间被囚禁这段时间,市里要么发生了特大车祸,要么就是老旧建筑突发坍塌,总而言之正是医院急诊科最忙的时候。
“尤其是这个人,”何桑指着赵怀静说的那个被囚禁的时间最长的那个人名字,“这段时间刚好我们市下属的万永县发生了严重的地震,我记得当晚医院就抽调了医生前往灾区协助。”
这件事何桑印象很深,地震伤亡惨重,各方媒体也有报导。而且,这批前往灾区的医生应该是去了半个多月才回来,当时回来的时候他交管部门的朋友还去开路迎接医生归来。
一去这么长时间,也难怪这个人差点被饿死。
何桑靠在椅背上整理起目前手上的线索。虽然之前的他们就有了猜测,但目前手上的线索无疑是凶手在医院工作的有力佐证。他也看到了去援助灾区的医生的名单,孟冉的名字赫然其中。
“那照目前看来,凶手应该不止一个人?”何桑翻看了尸检报告说,“我看这名死者的死亡时间,这个时候派去援助的医生应该都还没回来。”
“对,”赵怀静说,“死者的胃内容物里面有水饺,看消化程度应该是刚吃下不久就被杀害了。既然去援助的医生还没回来,那这个人应该是被去给他送饭的那个人杀害的。”
何桑啧啧称奇:“这么凶残的案件,凶手居然有两个。这世界已经开始变态扎堆了吗?”
赵怀静:“这个帮凶在这起失踪案里做的事占比很小,我仔细看了这几具尸体,从伤痕的力道角度来看,下手应该都是同一个人。”
“这个帮凶应该只是负责处理一些小事。这回应该是主犯被绊住无法回来,这个帮凶去给这个被囚禁的死者送饭,结果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导致这个帮凶动了手。”
何桑看向赵怀静:“看来这具尸体成为我们的突破口了?”
主犯心细如发他知道的,可是何桑也知道这种人很少。从这个帮凶只能参与一些外围工作就能看出,这人的心理绝对没有主犯这么强大。这种情况下杀害死者,太容易留下线索了。
赵怀静知道何桑这人的脑子一向转得很快,他眼眸微弯:“这具尸体有被二次处理过的痕迹,应该是失踪案的主犯做的。那人细心很多,尸体外部一点痕迹都没给我留下。不过我还是在死者的胃内容物里面发现了半张小票”
何桑挑眉:“小票?”
赵怀静:“对。死者应该是太饿了了,好不容易有吃的给他,饥不择食连带着把小票也吞下去了一部分。”
何桑摩挲着下巴,冲他笑笑,“只可惜那人不是个法医,没想到尸体里面还藏着线索。”
赵怀静将小票的照片拍到何桑的胸脯上:“那接下来就看我们何队的了。”
何桑接过照片:“oK,那就辛苦我们赵老师了。保证完成任务。”
他仔细端详着照片中的小票。死者最后吃的是水饺,结合小票上的商标不难分辨出这是他们市一家连锁水饺店。除了模糊的商标名,还能看出得出下单的日期是11.10号那天,至于时间点就不是很全了,只能看得出一个14。
也就是说这个帮凶是在11.10号14:00至15:00之间到饺子店买了一份水饺带给了这名死者。
“怪不得你一晚上不回家在这里等我呢。”何桑说,“这一下子范围收的很小了。”
赵怀静揶揄着说:“这不是生怕耽误了我们何队长的工作嘛。上面催得多紧我又不是不知道。”
“不过我记得这家饺子店我们市大概有十几家吧,工作量也还是不小。”赵怀静又说
何桑揉揉头发:“慢慢熬吧,这比我们前期的摸排工作已经轻松很多了。而且可以先从靠近居民区的饺子店查起,给死者送饭应该是犯人看见什么顺手买些什么。所以这家饺子店应该是离凶手家很近。”
“也是,”赵怀静沉吟片刻,又说,“在查监控的时候可以多注意下女性顾客。”
何桑拿着照片的手指微顿,孟冉那个女朋友的模样浮现在他脑海中,“怎么说?”
赵怀静说:“我在这具尸体上的脚后跟以及背部都发现了一些拖擦伤。这些伤痕应该是在搬运尸体的过程中造成的。”
“其他的尸体都没发现过这样的伤痕,就只能说明这名帮凶的力气比主犯要小很多,所以只能通过拖动来搬运尸体。”
“而且……”赵怀静将一张尸体伤痕的照片递给何桑,“尸体上还发现了高跟鞋造成的伤痕。”
何桑思绪流转,忽然问:“这名死者死前和凶手发生了打斗?”
赵怀静点头:“高跟鞋印正好踹在腹部,应该是死者对这名女性凶手动手,凶手本能反抗之下造成的。”
何桑沉吟:“那情况是这样的。这名凶手看死者已经挨饿了这么多天,对他放松了警惕打开房门当面给死者送饭。然后死者看来人是一名女性,于是便草草吃了两口之后对凶手动手。谁料最后死在了那名女性手上。”
“那除了腹部的伤痕,你还有发现其他什么线索吗。”何桑忽然发问。他知道这种反抗打斗过程中是极易留下线索的。
赵怀静无奈耸肩,一脸遗憾:“并没有。就像我之前说过,尸体被进行二次清理过,一点痕迹没给我留下。”
尸体的指甲清理的很干净,提取不到任何皮屑。手背上还有一片死后形成的烧伤,应该是凶手杀人时留下了什么痕迹,所以后来的主犯通过烧伤掩去了
“这样啊,这主犯还是一如既往难搞啊。”何桑喃喃着,眉头紧锁着思考目前的状况。
“好了你先忙吧,目前就只能先从监控开始查了。”赵怀静看着他思索的样子轻笑,又朝何桑伸出手:“车钥匙给我一下。”
何桑抬头看他,有些不解:“你不回宿舍休息,还要跑去哪儿?”
赵怀静:“死者后肩处也有些擦伤,正常搬运下照理说不应该在这个部位有擦伤。”
何桑很快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怀疑凶手在搬运过程中也受了伤?”
“有可能,”赵怀静点头,“我在死者腋窝处发现了指甲的划伤,这种搬运姿势一般不容易划伤的。”
很大可能是在搬运过程中发生了磕碰或者摔倒,才导致凶手的指甲划伤了尸体。
赵怀静:“我还是再到现场去看看吧。”
“好吧。”何桑从衣兜内掏出自己的钥匙递到他手中,“觉睡好了没?我们吃公家饭的可不能带头疲劳驾驶。”
赵怀静接过钥匙:“你放心,睡这几个小时足够了。”
他又拿起椅背上的衣服正转身离开,忽然听见何桑在背后叫他。
“老赵……”
“嗯?”赵怀静应声回头。
何桑看着他,忽然问:“你说这个凶手用了这么多种不同的手法杀害死者,为什么就不干脆让死者直接饿死算了呢。”
“毕竟,饿死不也是一种杀人手法吗?”
凶手何必要大费周章让人给他送饭,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容易出意外了。
赵怀静愣在原地,拿着衣服的手不自主收紧。
“而且你的报告上写到这名死者脸上有被棍棒击打的痕迹,都是死后造成的。”何桑停顿片刻,“你说这名死者到底有什么特殊,让凶手一定要自己亲自动手。甚至最后没能亲自下手还要在他死后泄愤呢。”
何桑其实对这具尸体也有很深的印象,他整个面部都已经被棍棒击打得变形了。比起其他尸体被处理得干净利落,这具尸体是看得出凶手暴露了几分自己的情绪的。
他从刚刚就一直在思考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特殊。直到他不经意间瞥见了白板上贴着的那张死者照片。
死者的那双眼睛和赵怀静莫名有几分相似的。
赵怀静迎着何桑的目光,沉默了片刻思绪不知道飘到了何处,好久才缓缓说:“我也不知道……”
而后,他又忽然笑笑:“或许等我们抓到凶手,可以亲自问问他。”
“我先走了。”赵怀静摆摆手,转身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