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凛冽的寒气让窗外的风景散发着几分阴郁和沉重的味道。窗内两人则是肩摩着肩,体温交织在一起。
孟冉静静听着赵怀静的讲述,在听见他被Una那个人格虐杀的时候,他不自主地搂紧他。而赵怀静只是轻拍着他的手,安抚他的不安。
就这样好久,孟冉终于听赵怀静讲完了那个故事。
赵怀静低头看将头靠在自己肩上的孟冉,“我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这些经历告诉别人也没人会信,所以我从没说过。”
孟冉环住他,低声开口:“赵老师,对不起。”他的声音里有些心疼,“很疼吧?”
被一氧化碳毒死,被刀虐杀……在他从来不知道的时间线里,他曾经被自己残杀过这么多次。
这一刻,他彻底把赵亭午和赵怀静分清了。
面对孟冉的询问,赵怀静只轻叹了一声,“是挺疼的。”
“赵老师,”孟冉将身子撑起在赵怀静的上方,自上而下地看着他,“我以后一定不会再放那个人出来。”
他肩膀宽阔,悬在赵怀静的上方几乎遮住了他的视野,呼吸时两人腰腹紧贴。没来由地,赵怀静觉得两人这个姿势有些别扭。
他轻咳一声说,“好。”又转移话题,“你吃过饭了吗?”
孟冉摇头,“还没有。”
赵怀静看他好像又瘦了,照在他这么重的心思,肯定在医院里就没好好吃饭。跑出来也快一天一夜了,估计也到现在也没吃上东西。
他起身从床头摸出今天何桑下班后带过来的备用机递给孟冉,教他用手机支付:“出去买点儿吃的吧。想吃什么自己买,再给我带点儿清淡的东西回来。”
见赵怀静没再赶他回院了,还给他手机出去买东西。孟冉知道他答应自己今晚留在这儿了,他忙接过手机,乖巧点头:“好,那老师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又嘱咐赵怀静盖好被子,他才下床套上外套离开病房。
约莫十多分钟过后,赵怀静看着窗外的景色正出神,忽然听见门又被推开了。
他以为是孟冉:“怎么了,是忘记带什么了吗?”
转过头去,看见那个站在自己病房里的那个人,他立刻坐起身来。
“是你?”赵怀静蹙眉,厉声质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人立在门口,黑洞洞的双眼盯着赵怀静,十分瘆人。他就是前段时间在新闻上来回播报的正丰集团二女儿家的那个倒插门——李明朗。
他平常规规整整抹着发胶的头发此刻乱糟糟的,稀疏的头发间已经夹杂着白头发,奢牌的衣服皱皱巴巴,显得有些邋遢。
他眼神发直地看着赵怀静,声音低哑得吓人,“你为什么要害我。”
见他一步步走向自己,赵怀静已经感觉到了他来者不善。他急忙从床上起身,连鞋都来不及穿上。踩在地板上时,冰得他一激灵。
李明朗继续幽幽开口:“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毁了我知道么?”
听到他这么说,赵怀静懂了。看来就因为他侵害未成年男生的那些事儿,他这段日子看来过得不太好。
知道他来者不善,还在病中的赵怀静只能装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侵害了那么多人,居然还没送进去,看来他的高薪律师团果然不是白养的。不过也对,那些男生明面上都是自愿的,他也没找14岁以下,难说能判刑。
李明朗嗤笑一声,脸上满是对赵怀静滔天的怨恨。
自从他被爆出这件事,他老婆帮他打赢官司之后便直接跟他提了离婚,他老丈人还把他从集团里扫地出门。
他自己的生意没了正丰集团背书也暴了雷,还被人故意使绊子,只不过一夜之间他没了自己的巨额财产,还背了千万债务。
他臭了名声,那些受害者的家属还像是狗皮膏药似的追着不放。一群乡巴佬想凭着自己家儿子的屁股从自己身上啃上一块肉下来。
那些村里人惯会使泼皮耍赖的技巧,轮着班缠着他,他还被人纠集着打了一顿。
他这么多年过惯了人上人的日子,一朝跌进泥潭里几乎要被逼疯了。他是不想活了,他也绝对不会放把自己害成这样的凶手。
花了点钱,他很快查到了是谁当初把这些照片爆了出来。是以,李明朗今天找上门来了。
对面的赵怀静看到他的眼神,立刻戒备了起来。他打量起两人之间的差距。他昏迷了半个月今天才醒,身体弱得风吹就倒。而对面虽然年纪比他大,可身材壮硕,对自己还有这样强烈的恨意。
两个人动起手来,他必输无疑。
忽然,赵怀静也有些底气不足了。虽然之前被残杀过很多次,他也并不能习惯。
他开始往后退,而李明朗将他下动作看在眼中。他很开心能让毁了自己一生的人害怕,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他从怀中抽出早就准备好的水果刀,没再多说一句冲着赵怀静就冲了过去。
得益于之前也被Una追杀过,在面对速度要慢得多的李明朗时,赵怀静迅速躲开了直刺过来的这一刀。
可令赵怀静没想到的是,他猛然间的运动让血液迅速往受过伤的头脑上冲,一瞬间他的眼前开始发黑,天旋地转,扶着身旁的柜子才勉强站稳身子。
这一次,李明朗看准了时机,他握着刀一挥便划伤了赵怀静的手臂。
疼痛让赵怀静才清醒过来,便看见直刺向自己胸膛的一刀。出于本能反应,他迅速反手握住对面的手腕。
“救命,快来人!”
两人拉扯在一起角力,一时间僵持了起来,赵怀静也趁着这个功夫开始朝外部呼救。
医院的夜晚很安静,所以这呼救声一瞬间也传得很远,两人均可以听见走廊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眼见马上有人来救自己,赵怀静拼了命地再坚持坚持,他不敢去想象孟冉回来后看见自己尸体的场景。
于是他顺力一扭,李明朗的身子由于惯性的原因撞向了赵怀静身后的柜子,两人争抢的刀也掉在了地上。
忍着头脑中的晕眩,赵怀静一脚把地上的刀踹到床底下,才扶着窗台喘气。
值夜班的几个医护赶到了,被柜子撞疼后的李明朗恼怒更甚,看见已经有人进来,又看向不远处的赵怀静,他咬紧牙,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恨意。
卯足了力气,他冲向站在窗边的赵怀静拼命一撞,后者被这巨大的力道冲击得立刻向后栽去。
赵怀静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可他的指尖却堪堪与窗框错过。他抓了个空,自上而下有冷风吹来,而后是猛烈地下坠感。
他睁大了眼睛,只看见了同样跌出窗外的李明朗,只不过他顺利抓住了窗沿挂在了窗外。
他挂在那里,俯视着跌落的自己,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下坠的速度非常快,风声只在赵怀静的耳边呼啸了几秒钟,他就重重摔在了水泥地上。
强大的冲击力袭来,赵怀静清晰到听见了自己全身骨骼开裂的声音。不过他的意识也在很快涣散,根本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
黑白分明的眼球中瞳孔开始扩散,也倒映出了远处孟冉满脸震惊朝他奔来的身影。
只是这时候,赵怀静已经没有意识了,他什么都没看到。
……
又是漫长的黑暗,还有那种灼热的感觉,炽烈的温度几乎要将赵怀静身体里的水分烤干时,他终于醒了过来。
泛黄的天花板、斑驳的铁栏杆还有床尾的雕花衣柜,终于又回到了这里吗?赵怀静从床上坐起身来,虚弱无力的感觉让他单薄的身子几乎摇摇欲坠。
他坐在床上缓了好久,才等到那种强烈的不适感散去。
先是车祸,然后被李明朗推下楼,最后是赵亭午高烧过后的身体,再加上以往几次被Una残杀的经历,赵怀静感觉自己的精神力要到极限了。
身体上遭受的折磨隔着两条时间线,可精神世界的损耗对赵怀静来说却是从没停止过。
深呼吸几次后,赵怀静调整好了状态,他拖着高烧后依旧有些酸痛的身体从床上下来。
他好想歇一歇,可是想起了孟冉,他还是动了起来。
忍着晕眩,他还是先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先确定日期,如他所想,这次回来的时间线又比上一次回溯晚了几天。
上个时间线里,孟冉已经在赵亭午的蛊惑之下提前对他母亲进行了肢解。这回赵怀静回溯的时间更晚,他想这个时候多半这件事情也已经发生了。
甚至孟冉被他父亲打得浑身是伤的时间点也应该过去了。只是不知道这几天,孟冉又发生了么。
想到这里,赵怀静换下了被汗浸湿的睡衣。端着床头的水杯猛灌了几口,穿上厚外套出了门。
现在是晚上10点多,赵怀静一走出家门就望到了楼对面孟冉的房间。
他忘了拉上窗帘,赵怀静看见他此刻蜷缩着身子睡在床上。他瘦得厉害,睡梦中眉头也紧锁着。
忽然,孟冉房间里的灯陡然亮起了,惊了赵怀静一跳。随即,孟时南的身影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他一把揪住孟冉的头发,将他从床上拖了下来,发了疯似的对他进行殴打。
这一幕,赵怀静记得。他第一次回溯到这个时间线里曾经亲眼目睹过这个场景,只是当时的他选择了袖手旁观。
此时的孟冉依旧是如赵怀静记忆里的一样,面对他父亲的拳脚,他只是眼神麻木地承受着。
赵怀静的心揪紧了,尽管身体乏力的厉害,跑两步他便喘得如拉风箱他也不曾停下,朝着孟冉所在的那栋楼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