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保到提取的血液已经顺利交到鉴定科,赵怀静才堪堪放下心来。本就刚出院不久又连熬几天大夜,赵怀静的脸色差到何桑都看不下去了,三令五申之下赵怀静这才收拾好东西回家补觉。
不睡还好,赵怀静回家后草草洗个澡后几乎是刚挨上枕头就睡着了。他睡得极深,连个梦都没有做。
城市的另外一处,一片漆黑之中的高楼上突兀地亮着一盏灯。阳台窗户大开,白色的窗帘在冷风中鼓动。
刺骨的风中,肖霓静坐其中浑然未觉,她目光呆滞,神思不知到了何处。
好久之后她的眸光再次有了焦距,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她起身向着阳台走去。好久之后,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传来,但这声音很快消散了,只剩黑夜的一片死寂。
……
酣睡一场醒来已经是次日中午了,赵怀静看了看时间他已经睡了十多个小时了。算了算时间,想着鉴定结果应该是已经出来了。
想到这里,他摸出手机打给了何桑。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何桑知道他想问什么,他却什么都没说,只叹了口气说:“你先来局里吧。”
听到何桑这么说,赵怀静的心不禁沉了沉,他知道应该是又什么事情发生了。
等赵怀静到局里找到何桑的时候,他正抽着烟,烟雾缭绕之中他眉头紧锁。
赵怀静走到他对面坐下,缓声说:“肖霓出事了,对不对?”
何桑点头。
赵怀静眸子动了动,又问:“他杀?”
何桑摇了摇头,将烟头重重按灭在烟灰缸中,说:“自杀。”
自上回在局里看见孟冉之后,何桑就担心肖霓会出什么事情。所以在结果出来之前他都派了人分别盯梢孟冉和肖霓。
肖霓自杀出事的时候,孟冉一直都在医院没离开过。而且肖霓家是养猫的,她在家中装了监控,里面很清楚地拍到了她自己爬上栏杆跳楼的场景。
赵怀静也沉默了,回想起不管是以赵亭午还是他自己的身份和这个女孩子相处的场景,对于这样好看和温柔的女孩子骤然殒命有些恍惚。
何桑也揉了揉胀痛的头说:“你上回带回来的样本dNA鉴定确认是女性了,跟我们目前发现的女性死者做了对比都不符合。我还没来得及想办法去收集肖霓的生物样本呢,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嗯……”赵怀静的思绪还未回笼,本能地回道。
何桑看了看他,叹气说:“尸体已经拉回来了,你还是去看看吧。她的样本也送去和你发现的血液做鉴定了,等结果出来了到时候我通知你。”
“好。”赵怀静点点头,起身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何桑也忍不住爆了声粗口,他真的很难把斯文温和的孟冉和这起恶性案子联系到一起。肖霓是他的女朋友,竟也落了个横死的下场。
解剖室内的赵怀静看着肖霓的尸体,忍不住叹一口气。女子原本姣好的面容此刻已经是惨不忍睹。
赵怀静凝神长呼一口气,才认真地勘验起尸体来。他专注做起事情来,是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的。等他再回过神来,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他动了动酸痛的臂膀,又花了个把小时做好清理工作后才得空去找何桑。
此时何桑依旧在办公室内忙着,看见赵怀静进来他头也不抬:“解剖完了,有什么线索发现吗?”
赵怀静捶着肩膀在他面前坐下:“没有太大的异常,毒理检测也没有问题,是精神状态正常下的自杀。”
何桑将一份报告推到赵怀静面前,说:“鉴定报告也出来了,你在凶案现场发现的血液确实是肖霓的。”
像是早有预料,赵怀静只是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何桑也叹气一声,瘫在椅背上,“老赵,好厉害的一个对手啊。”
赵怀静摇摇头,转开了话题:“你说肖霓家装了监控的,有拍到什么异常吗?”
何桑说:“她家监控视频都有看。但是每次孟冉来她家的时候,她都会把摄像头关掉,所以并没有拍到太多有关孟冉的镜头。”
说到这里,何桑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老赵,你觉得肖霓和孟冉两个人的感情怎么样?”
赵怀静回想了起前世他和孟冉相处时,他对每个人都客气疏离的态度,半晌才说:“我不太清楚,毕竟我在医院里也很少和他们俩同时相处过。”
何桑:“每次孟冉来她家,肖霓都会关掉监控,正好方便我直接后台调取监控的数据。一看发现孟冉来她家次数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何桑清了清嗓子,才接着说:“每次孟冉来肖霓家最多呆个不到半小时就走了,你说这两个小年轻干柴又烈火的,孟冉每次走那么快是不是不太对啊。”
说到后面何桑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赵怀静睨了他一眼。他尴尬地挠挠头发,悻悻地说:“我没开黄腔,说的是实话嘛。”
来了半小时不到就走,何桑有些恶趣味地想:要么两人每次见面什么都不做,要么孟冉这人早泄。两个总得选一个吧。
赵怀静倒也没说他什么,想了想说:“确实是不太对,但是肖霓应该是对孟冉感情挺深的。”
回想起肖霓对孟冉的态度,赵怀静甚至能感觉到她对孟冉有种爱到卑微的感觉。
何桑说:“这我也看出来了,我看监控每次孟冉来肖霓家之前她都会花心思打扮布置很久,看得出来很期待。但孟冉都是待不了片刻就走。”
赵怀静忽然问:“那近段时间孟冉来肖霓家的频率有变化吗?还有肖霓她自己的精神状态有什么问题吗?”
在赵怀静看来肖霓不可能无缘无故自杀,这其中肯定有孟冉的关系。
听他这么问,何桑回想着监控的内容说:“还真有变化,就这一个月他来肖霓家的次数抵得上之前好几个月。”
“而且,明显肖霓近一个月的心理上应该也确实是出什么问题了。”
赵怀静追问:“有找宋老师看过吗?”
宋老师是他们局里退休返聘的犯罪心理专家,之前他咨询关于孟冉这种心理问题也是找的她。
何桑:“有呀,视频里肖霓每天得洗三四次澡,消毒酒精也是从不离手,就那么一个月我就看她用了大概四五瓶酒精。找宋老师看了说是洁癖强迫症,是由于焦虑情绪而表现出了对不洁恐惧。”
“宋老师说她洁癖强迫症形成的原因基本上就是她自杀的症结所在了。建议我们也是从导致肖霓产生洁癖强迫症的原因下手调查。”
“难怪……”赵怀静点点头,像是印证了心中所想。
“怎么了,你尸检有新发现?”何桑看见他这副模样,连忙追问。
赵怀静说:“我在肖霓的左手手背上发现了指甲划伤的痕迹,结合指甲划伤的痕迹走向以及她指尖提取到的皮屑,那些手背上的伤口是她自己划伤的。”
何桑皱眉:“她自己划伤?”
“对,”赵怀静说,“而且伤口结痂和新伤叠加,看得出是反复划伤,是一种自残式的伤痕。”
“自残啊,怪不得你问我她是不是心理出问题了。”何桑咂摸着说,“那她这反复划伤自己的手背,是不是代表着她这处手背是不是有过什么问题?”
赵怀静点头:“应该是。我也打电话咨询过宋老师,反复地划伤这处伤口是一种强烈地抹杀心理,说明手背这里给她带来了强烈的焦虑情绪。
“除了手背上的伤口之外,我还在她的指尖上发现了很多出血点。”
何桑:“出血点?”
“嗯,”赵怀静继续说,“这种伤口是由一次性采血针形成的,这种指尖采血一般是进行相关的指标检测才会用到。比如说测血糖,”
“又比如说……”赵怀静语气顿了顿,似是极轻地叹了口气才说,“hIV检测……”
赵怀静回想起他在肖霓的指尖看到的出血点密密麻麻,触目惊心。这是人焦虑到了极点对检测结果出现了不信任感,才会这样反复进行检测。
听到这里,何桑思绪已经瞬间串联在了一起。
洁癖强迫症,反复划伤的手背以及指尖密集的出血点……
何桑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梳理出了整个事件:“假如说这个肖霓曾经因为某种原因手背被人弄伤了,然后有一天有个她十分信任且还有医学背景的人这时候告诉她,弄伤她的那个人患有艾滋病,那么她肯定会陷入到自己可能会被感染的恐惧之中。”
“然后她就开始陷入极度的焦虑不安中,开始出现洁癖、自残等焦虑行为。”
赵怀静接过他的话头说:“同时这个有医学背景的人还可以随时凭借着肖霓对他的信任和对病症的一知半解,以试纸检测结果不准、病症有潜伏期等理由可以轻而易举地加重她的焦虑情绪,让她即使检测结果是阴性也没办法得到心理上的解脱,陷入到反复检测但又不信任检测结果的刻板行为之中。”
何桑:“然后这个人甚至还可以轻易地弄到hIV病人的血样,完全有机会在肖霓检测后进行调包。”
一个本身就陷入到极度焦虑情绪中的人,这个时候再测出一个阳性结果,自此她的心理防线会彻底崩溃……
她背后这个男人如果聪明一点这时还会再表现出对她的不离不弃,又适时露出肖霓已经快暴露的苦恼。
这样深爱他的肖霓会心甘情愿走上这条为他牺牲之路的。
讲到此处,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
何桑仰靠在椅背上,幽幽地说:“看视频肖霓是近一个月才出现这种焦虑症状的,那个时候也差不多是这起连环案暴露出正在被我们警察调查的时间。”
换句话说,也就是在刚刚发现有人在调查这起案子的时候,背后的那人已经针对肖霓开始下手了。相当果断,片刻犹豫也没有。
“好狠心的一个人呀。”何桑转着座椅,语气中带着无奈。
赵怀静也轻叹一声:“好不容易来的线索,现在是彻底断了。”
“接下来怎么你打算怎么办?”
何桑耸肩:“还能怎么办,先查查肖霓的购物记录呗。先把她购买试纸进行检测的事情证实,然后再顺着查一下吧,虽然有线索的可能性很小。”
赵怀静:“顺便查查肖霓家的背景,”
何桑看着他,奇怪他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赵怀静揉了揉头发,找了个理由:“肖霓看起来经济状况不错,我很奇怪她和孟冉到底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也对,”何桑认同地点点头。
他又转头,看见赵怀静坐在原地不知道想着什么,说:“行了老赵,辛苦你尸检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赵怀静回过神来,他呆愣愣地点头后起身要走,何桑忽然拉住他:“知道你很想破这个案子,但破案这玩意儿百转千回的,陷入瓶颈很正常。
“更何况我俩都知道这个对手不好对付,放平心态准备打持久战呗。”
闻言,赵怀静怔愣片刻后,笑笑说:“好,那就等我们何队带领我们破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