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冉——”
来不及多想，当时赵怀静连忙出声叫他。孟冉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赵怀静笑了笑，很自然地将苹果和刀放回茶几上：“赵老师，你回来啦？”
吓出一身冷汗的赵怀静连忙找了个借口把这个小孩子带出门。一路上这个小孩还不停地跟赵怀静夸奖孟冉借给他玩的飞机有多漂亮。还问赵怀静他下次还能不能过来找孟冉玩儿。
最后实在没辙的赵怀静眼正好看见门卫大爷过来寻他家的小孩儿，于是当着大爷的面赵怀静将小孩子一脚踹下了阶梯。
他是瞅准了这一两级台阶并不高才动脚的，撞了个正着的大爷把赵怀静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遍。痛骂他因为前几天晚归开门的时候和赵怀静闹了矛盾，今天居然报复到他家外孙身上了。
踹是踹了，但是赵怀静坚决不承认，总不能坏了他为人师长的名声。
他死不承认的样子惹得门卫骂骂咧咧，两人的争吵引起不少人围观。这把年纪的人不好惹，很快赵怀静的黑料传遍小区，他料想此后这小区家有小孩儿的大爷大妈应该不敢来他家玩儿。
如此，才能断了孟冉对小孩子下手的念头。
“老师说这件事啊……”
在赵怀静的提醒下，孟冉很快也回忆起了这件事。
孟冉像是在回味：“那个小孩子真的很活泼，多美好的生命啊……”
小孩子总是有最旺盛的生命力，扼杀这样蓬勃的生机不知道有多让人兴奋。
“话说……”原本沉湎在回忆中的孟冉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神转向了赵怀静，“我真的没想到原来赵老师这么关注我。”
他打量着赵怀静：“我虐杀动物的事情原来赵老师一直知道，您甚至知道我差点对一个小孩子下杀手。可是你还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跟我生活在一起。”
“赵老师，您真的是一个数学老师吗？我总感觉您的心理素质似乎有些太强大了。”孟冉话语中带着几分开玩笑的语气。
赵怀静看着孟冉审视的眼神，缄口不语。
见赵怀静沉默，孟冉又说：“还有，我自问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还算隐蔽。没想到您居然全都知道，就好像……您早就知道我会有这些行为一样。”
赵怀静语滞，他没想到孟冉居然想到了这里。
忽然，孟冉站起了身子。
他一步步逼近赵怀静，此时的孟冉已经比赵怀静高了半个头。赵怀静看着他自上而下的俯视着自己，漆黑的瞳仁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显得是那样弱小。
忽然，孟冉弯腰将赵怀静一把抱入他的怀中。
他带着欣喜说：“赵老师，我真的太喜欢你了。我就知道，你才是最了解我的人。”
忽如其来的拥抱让赵怀静汗毛直竖，他屈膝用力撞向孟冉最脆弱的腹部。
疼痛让孟冉本能的松开了抱着他的手，他弯着腰半跪在地上，发出着似乎从牙缝中挤出的吸气声。他抬头看向赵怀静，即便是因为疼痛脸色有些扭曲他他依旧在笑着，看起来有几分狰狞，这疯魔的样子看了只叫人骨头都要颤一颤。
这就是杀人犯的脑回路吗？赵怀静总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这个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赵怀静往后退了退，他想离这个疯子远一点：“所以呢？你想怎么对付我？”
孟冉长呼一口气，从地上站起身来：“赵老师说笑了。你可是我的老师，我能拿你怎么办？”
赵怀静好笑：“我撞破你杀人的事情，你会放过我？”
孟冉：“我杀人了？赵老师有什么证据吗？单凭这朵花可说明不了什么。”
赵怀静点头：“那看来你是不想对我动手了？”
见孟冉没说话，赵怀静侧身将门口的位置让给他。“那既然如此，就请你离开我家吧。”
原本说起杀人来还十分云淡风轻的孟冉，眼睑稍垂，眼神里似乎片刻间闪过了受伤的神色。
忽然孟冉低声开口说：“赵老师，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依靠了。你真的要把我赶回去吗？”
赵怀静不愿与他多纠缠：“我很好奇，你觉得真有正常人愿意跟一个杀人犯一起生活吗？”
他沉默许久才开口问：“赵老师明知道那人杀了我妈，还虐待我，你也还是觉得我不该下手？”
那次孟父殴打孟冉后，他看见了赵怀静透过他的窗户亲眼见到了这一幕。只是后面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挑明这件事情而已。
赵怀静上一次占据赵亭午身体的时候，孟冉在天台上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只是赵怀静没想到，这一次孟冉依旧问了他这个问题。似乎赵亭午的答案，对于孟冉来说很重要。
“老师知道，我爸其实一直是想我死的对吧。只是断我生活费没把我饿死，雨夜赶我出门我也没如他所愿被冻死。但他既然存了这个心思，你觉得在他成功之前他会善罢甘休吗？”
孟冉看着赵怀静，语气中带着恳切：“老师，我爸是他该死。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做这件事情了。”
赵怀静看着孟冉明明还是一脸调笑的孟冉，突然之间又换上卑微可怜的模样。
他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你爸该死，那许司和门卫家的小孩儿呢？你没想过对他们动手？”
孟冉说：“许司是他自己来惹我的。还有那个小孩儿，是那个门卫不好，我只是想报复他一下。”
赵怀静面上的嗤笑不减：“许司惹到你，所以你就把他推下楼让他变成植物人。门卫因为我晚归跟我吵了一架，所以你想杀了他的孙子泄愤。”
“孟冉，你真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正常人吗？你以为你是谁，稍不顺你的心意就得被你不杀不足以泄愤？”
赵怀静审视的目光中，孟冉自嘲地笑笑：“我就知道，我做了这些事情之后，老师也只会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赵怀静接过他的话头，“我害怕你，孟冉。”
灯光之下，孟冉垂下眼睑，整个人陷入了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半晌，他开口：“老师，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说罢，孟冉起身走出了赵怀静的家中。
关门声响起，回荡在不大的二居室内。赵怀静怔愣了片刻，才无力地坐在了餐桌上的椅子上。
桌上的菜色丰富，看得出做饭的人费了不少心思。不过想起做饭之人，赵怀静只觉得无福消受。
他将桌上的菜一股脑的倒进了垃圾桶，又进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清汤面。
热面水汽袅袅，赵怀静一边吃着面，一边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原本他想要孟冉对他下手，奈何前期的赵亭午身为一个老师对于自己学生关爱有加，外加学生天然对老师会产生畏惧感，竟让孟冉不愿意对他下手。
但这样一个人，他肯定会对别人下手。到时候不知道遭殃的又会是谁。
道德良知是正常人最大的枷锁。面对孟冉这样的人狠不下心来扼杀，那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逐渐成型，达到无法遏制的地步。
这一路上，不知道得用多少人的血来浇灌。
思来想去，赵怀静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很无奈，要找到证据将一个人指认成杀人犯，那他得真是一个杀人犯。
也就是说，孟冉得再杀人，他才能找到他想要的证据。
可是谁能保证他能成功找到证据呢。就像今天，他依旧没来得及救下孟父一样，下次他也不一定成功。
只要孟冉坚持杀人，总有一天会找到证据。但等到那个总有一天，赵怀静还不知道已经有多少枉死的人来引路了。
赵怀静很怀疑老天让他不断重生到赵亭午身体上的动机，明明他除了盯梢根本拿孟冉没办法。
更何况自己只有一个人，总不可能24h盯梢他。谁知道孟冉会不会哪天深更半夜就跑出门去。
但很快，孟冉就让赵怀静知道这些烦恼多想了。
深夜，赵怀静已经洗漱完毕了。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孟冉的故事太过惊惧，赵怀静的这具身体又开始生起病来。
高烧让赵怀静脑子一片糊涂，赵怀静这才早早地上床休息。
脑海中的画面又开始失控，这回赵怀静看到了更多有关孟冉和赵亭午的画面。
自进入这个高中起，孟冉也只是个冷淡少话的性格，但是他外形条件不错，班上喜欢他的人也算不少。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惹到了一些不该惹的人，在学校里总会遇见几个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学生欺负他。
那些人心知孟冉的母亲是学校的老师，没敢明目张胆地在孟冉身上留下伤痕。但他身体上便不知道留下多少青淤了。
孟冉偏像是个木头，其他人再受欺凌也总会露出或害怕或仇恨的表情。可每次他受人欺负的时候，身体扛着剧烈的殴打，一双黑眸却毫无波澜。衬得动手的人倒像是卖尽气力的小丑一般。
于是，那些人越是以欺负孟冉为乐。
最先发现孟冉被欺负的就是赵亭午。
欺负孟冉的几个校园小混混看不惯孟冉好好学生的样子，在撞见孟冉上厕所期间逼着孟冉学着他们抽烟。这一幕正好被赵亭午撞见。
那几个学生自知无法狡辩，却也咬死孟冉也跟他们一起抽烟。
没有办法，最后这几个人连带着孟冉一起被通报了。
这件事闹得挺大，毕竟谁也没想到年级尖子生且还是学校老师的孩子也会卷进这种事情里面来。为此，孟冉还回家还挨了好一顿打。
经此一事，赵亭午似乎是上了心。
小混混欺负孟冉自被通报这件事之后依旧并无收敛，最后是赵亭午拿出了几人欺负孟冉的视频才算还了孟冉清白。
当时那段视频在校园论坛内传播很快，孟冉尖子生的身份外加好看的脸蛋，博得无数人同情。一时间竟在网络上也引起了不小的热度。迫于舆论的压力，这几名学生是被处以最严重的退学处罚。
当然，孟冉本人也有看见这段视频。
视频拍摄的这天是在周五放学的那天傍晚。因为临近周末，平常住校的学生早早地收拾好行李箱回家去了。所以校园里比平常是要冷清许多。
孟冉他妈妈的课是在上午，下午她便已经给先回了家。孟冉身为高三的学生，自然也不用担心接送的事情。
偏偏那几个混混好像故意挑上了这么个没人空档，又找上了孟冉。
学校食堂靠近实验楼，平常少有人至。再加上草木遮掩，僻静更甚。那人故意挑了这么个地方，把孟冉带了过去。
他们中有人熟练地点燃了香烟，调笑着说烟钱不够，让孟学霸给他们买烟。
孟冉自然是没反应，于是几人便对着孟冉一番拳打脚踢便有说有笑地离开了。这是视频里所拍到的画面。
但是，其实那天发生的事情远不止于此。
在一片混乱的拳打脚踢中，孟冉趁机将为首小混混的手机摸了出来。孟冉装作被殴打本能地反抗很轻易地拿到了那部手机。
拿了手机孟冉转身进了实验楼。约莫十多分钟，发现手机丢了的那人原路找了回来。
那人在殴打孟冉的地方一番寻找，转眼抬头便隔着窗户看见了实验楼三楼孟冉的一闪而过。
那人嘴里碎碎骂着几句脏话，一口唾沫吐在花坛里，满脸不耐烦地朝着三楼走去。
可是，那人却没想到此番遇见了他余生的噩梦。
他上到三楼的时候，看见一间实验室的门半开着。脑子不够灵光的混混竟也不想为什么孟冉能够打开平日锁得严严实实的实验室门，径直便走了进去。
随后，他便被锁在孟冉锁在了房间里。
实验室内，他看见孟冉正站在窗外。他横惯了，骂骂咧咧便要孟冉给他开门，丝毫没有被关的自觉。
孟冉静静凝视他片刻，背上书包转身走了。
看着孟冉走了，那人嘴里的话越来越脏。发誓出去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他的几个哥们还在校门口等他，他一直不回去，那几人总会回去找他的。所以他也不算着急。
实验室内的风扇旋转着发出嘎吱声，烦躁起来又无事干，那人熟练地从兜里掏出香烟，伴随着按动打火机声音，明黄的火苗从打火机内窜出。
随即，校园里一阵冲天震地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