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8
一直到天蒙蒙黑了,送葬的队伍才回来。
把送葬的用具还给殡仪馆后,一家子才回到沈家。
按照习俗,沈序舟一家要在沈宅守丧三天。
平日里,这一家四口很少在沈宅住,就连每逢过节都只是吃顿饭就走。
沈云祈提前让人收拾了两间房给简洋简浔住。
一回到沈宅,白亦就径直上了楼。
卧室已经被打扫干净,恢复了以前的整洁模样。
白亦关上门,将担忧的视线统统隔绝在门外。
随后,缓缓转过身,如释重负般靠在了门后。
手心里不断冒出冷汗,手指颤抖着收拢。
白亦仰起头,后脑勺抵在门上蹭了蹭。
眼尾有水光闪烁,清泪从紧闭的眼尾溢出来,垂落在棉衣上。
一颗接一颗。
一行人在门口站了一会,没听见屋内有动静,才接连离开。
沈云祈和林予走在最后面,刚转身,便听见了从屋内传出来的压抑哭声。
两人同步顿下脚,侧眸望去。
呜咽声一声接一声。
走在前面的沈序舟一家也听见了,纷纷回过身来,神色凝重复杂。
“唉......”简洋叹声气打破了走道里沉重的氛围:“或许对于姥爷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简浔看他一眼,听着耳边陆续回荡的哭声,眉心紧锁,“到底是爱过吧,不然怎么会哭得这么伤心。”
两兄弟的话没人应,也没人敢应。
林予紧紧盯着房门,深沉情绪沉在眼底,随后率先转身离开。
*
因为沈淮安的丧事,沈家乱成了一锅粥。
沈云祈是沈家唯一的主事人,安排好后续的一切后,回到房间已经是午夜。
卧室里依旧亮着灯,沈云祈推门而入,林予坐在床边。
吹风机被他握在手里,湿润的发丝忘了吹,本人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云祈轻声关好门走过去,伸手捏住林予的下巴抬起脸来,“怎么还没睡,在想什么?”
林予恍然回神,放下吹风机握住他的手腕,一双清明的眼生生的望着他,好似在寻求确认。
“沈云祈。”
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叫沈云祈的全名。
沈云祈微微扬唇,卷着浓重疲倦的话语里沾染着淡淡的笑意,“我的名字从沈太太嘴里喊出来,都好听了些。”
林予没被他的话逗笑,清秀的眉心轻轻拧着,语气严肃起来。
“你知道父亲调换了爸的药对不对?”
话音落下,林予明显感觉到下巴上的力度加重了几分。
沈云祈没回答,又好像回答了。
林予抿唇,鼻尖缓缓泛酸,加重语气接着问:“你早就知道父亲的计划,对吗?”
面对omega的质问,沈云祈下意识的心虚无处藏。
他想否认,可他早已经对林予撒不出谎。
注视着林予真诚询问的双眼,沈云祈缓缓点头,“对。”
林予眸光狠狠晃动一瞬,突然松开了沈云祈的手腕。
“父亲告诉你的,对吗?”
下巴上的力度消失,林予轻轻点头,“对。”
林予质问沈云祈的问题,都是白亦在殡仪馆向他坦白的。
白亦说,沈淮安本来不用这么早死的。
但是他想让沈淮安早点死,他就得死。
爱人被杀,孩子被送走,自己被覆盖标记。
白亦回头看自己的这一生,尽是悲凉。
他背负着家族的兴盛与沈淮安结婚,几十年来,他对沈淮安没有半分感情,甚至是恨。
后面的路被娘家堵死了,白亦不能回头,只能强撑着跟沈淮安往前走。
“既然离不开他,就让他离开我。”
“永远的离开。”
这是林予问了为什么后,白亦的回答。
白亦的计划从沈淮安确诊暴躁症后就开始了。
孟医生是沈淮安的家庭医生,沈淮安最是信任他,即便是孟医生背着他对检查报告动了手脚,他也不曾怀疑。
他知道孟医生年轻时就对自己有意思,便钓着孟医生那点虚无的感情,与孟医生联手换了沈淮安的药。
沈淮安有一堆生理疾病,没有了药物的控制,病情更加严重。
加上暴躁症频发,气命自然要走到头。
可林予没想到,在白亦的这场计划里,沈云祈也是帮凶。
“父亲的计划从未与我说过,我也是偶然知晓。。”
沈云祈在林予身侧坐下,望着林予迟迟回不过神的侧脸,回忆着过往,哑了声。
“十八岁那年,是爸确诊暴躁症后第一次发病。”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听见卧室里闹得厉害,尖叫声、破碎声混杂一片。”
“我出于疑惑推开了门,却看见父亲被爸压在身下,衣物被褪去了一半……”
听到这,林予猛然攥住沈云祈发颤的指尖,瞧着他汨出细汗的额头,摇了摇头。
沈云祈却递去一个安心的笑容,继续说道:“父亲看见我了,可爸却动作依旧。”
“我本想上前帮忙,父亲却朝着我摇头。”
“他的眼里没有半分被侵犯的侮辱感。”沈云祈皱眉歪了下头,“好似这一切都是他特意的。”
“也是那时,我瞬间明白了,这是他计划的开始。”
十八岁撞见的这一幕,或许沈云祈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从那之后,父子俩就无声达成了一种默契。
白亦在背地里换了沈淮安所有的药,拆碎沈淮安的保障。
而沈云祈却主动做起了引导沈淮安暴躁症病发的导火索,偶尔出现在沈淮安面前,与他唱反调。
心理生理双重夹击,沈淮安的身体质量迅速下滑。
尤其在沈云祈结婚后,更是大不如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