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独耳兽、机器耳......
十六岁之后,各种各样难以入耳的外号都被戴在了林予头上。
那一酒瓶,带走的不仅仅是林予的听力,更带走了林予外向的勇气。
无论多么喧哗热闹的声音,传进林予的耳朵,都像是被闷在了玻璃罩里。
林予听到的声音,永远都隔着一层厚玻璃。
模糊、厚重,偶尔还夹杂着刺耳的耳鸣。
老师、学生、继父.......所有人都在唾弃他,弃他于不顾。
只有林以安坚持带着林予看遍一家家能诊治耳朵的诊所。
林以安没什么钱,好的大医院去不起。
医生们看完后,都纷纷摆手表示林予的耳朵伤得太严重了,治不好了。
林予的希望也随着一次次的拒绝一点点熄灭。
直到那一次给人希望却又让希望破碎的手术后,林予彻底放弃了治疗。
听不见又如何……
听不见的人也要活下去啊……
林以安拿剩下的积蓄给林予买了一个助听器。
林予从十六岁戴到了二十岁。
“上学期期末结束后,我还跟父亲商量着换一个新的助听器。”
林予抚上左耳,指腹细细的抚摸着助听器的轮廓,仿若林以安温柔轻缓的声音还荡在耳边。
冰冷的文字终究不能与饱含情感的述说相比。
沈云祈的视线顺着林予抬起的左手望过去,冷灰色的眸底漾着一层不易见的担忧。
“我有个学医的朋友过几天回国,到时候我带你去他那里看看。”
闻言,林予倏然抬眸。
那双桃花眼里亮起星星点点的希望。
旋即,他好似想到了什么,那点星光瞬间暗淡下去。
指腹抚过助听器,时间留下来的划痕刮得指腹痛。
轻微刺痛如同微麻电流传入心间。
“不了吧。”
omega清亮的嗓音沉在清新茉莉气息里,“当年都没治好,这么多年过去了,肯定治不好了。”
“现在的医疗水平已经不是四年前能相比的了。”
沈云祈打断他,抬手将omega抬起的手腕握进手心,引着他离开那处带来刺痛的地方。
暖黄的灯光落进冷灰色的瞳孔,漾起层层牵人动心的涟漪。
“不试试怎么知道。”
alpha的话无非给了林予莫大的底气。
在被人当做异类的环境里生活了四年多。
林予心中那点幸存的希冀早已经被磨灭,却依旧残留着点点火星子。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不试试怎么知道。
除了父亲之外,还有人愿意带着他试探可能......
好似一阵微风吹过,希望的星火被吹燃,逐渐染成燎原之势。
林予无声的与alpha对视半晌,确定那一层浮在alpha眼底的情绪是鼓励后,才轻轻点头。
“好。”
*
两人在客厅里断断续续的聊了半晌。
林予看一眼时间,突然想起明天还要上班,匆忙塞了两粒葡萄边往楼上跑去。
沈云祈望着他轻快的背影,倏然扯唇笑了一下。
本以为,带着林予搬进来,他多少会有些不自在。
没想到,半个晚上下来,omega不仅没有半分拘谨,似乎还很自然的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适应能力以及一切反应都很超乎沈云祈的设想。
回响在客厅的脚步声逐渐缓下去,沈云祈收回视线,眼前恍然闪过林予方才的模样。
短短不过快两个月,他见到了不同面貌的林予。
在茶桌上强装镇定却坚决不退的林予,在墓地里初露脆弱的林予……
还有在管理局门前,扬着轻快笑意的林予……
那双清澈潋滟的桃花眼总是晃着细碎的水光。
在这样波折复杂的环境下,林予并没有让自己长成阴暗冷血的性子。
反倒,乐观中染点小迷糊。
聪明,却没有聪明过了头。
只是,沈云祈不禁多一份担忧。
有这般经历的人,一向擅长伪装。
或许乐观开朗的外表只是林予包装内心的一层纸。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沈云祈悠悠回神。
浮在屏幕上的是一串境外号码。
沈云祈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接通电话,“简浔。”
“哎哟!沈总晚上好!”
简浔在那头兴奋的大喊一声,“我下周一的飞机,不知道沈总有没有为我安排什么洗尘宴啊?”
听着闹耳的声音,沈云祈微微扬唇,“说吧,你看上什么了?”
那边的人佯装思考片刻,“我看上你那辆新提的红色超跑了!”
“沈总能不能看在我研学结束,终于要回国的份上,把那辆超跑送给我做回国礼物啊?!”
沈云祈早猜到他的这点心思,笑着一声就应了下来。
简浔举着手机扬声高喊一声:“沈总万岁!”
沈云祈无声的扬着唇,垂眸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等电话那边的声音静下来。
雀跃的余音还没消散,沈云祈便沉声喊了一声:“简浔。”
简浔一阵欢呼过后,重新拿过手机,压低声音维护自己的贵公子形象。
“在呢!”
沈云祈思考片刻,决定从源头开始问:“耳朵被酒瓶打了之后失聪了,是什么原因?”
“用酒瓶打?”简浔惊讶道:“什么人这么狠?!”
沈云祈抿唇,没回答。
简浔也不多问,沉思半晌后,知识基础扎实的他很快就给出了回答。
“如果酒瓶碎了,碎片进入耳中的话,很有可能是碎片划伤了鼓膜而导致的鼓膜破裂。”
“也有可能是酒瓶砸下的重压力导致的,总之就是可能是鼓膜破裂。”
闻言,沈云祈眉心一皱,“那能治好吗?”
简浔:“如果是新伤的话,补好鼓膜,基本上能恢复听力。”
“但要是时间长的旧伤,就要看破损面积。面积大的话,鼓膜能补好,听力不太可能恢复。”
话音落下,客厅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电话这边沉默的时间长得简浔以为沈云祈把电话挂断了。
“喂喂喂!沈总还在吗?”
沈云祈沉沉的抿出一口气,重新把手机拿回耳边应了一句。
简浔还是压制不住好奇心,“沈总,这个被酒瓶子砸了的人是谁啊?”
“总不能是沈总你吧?!”
此话一出,沈云祈都差点被这不着边的猜想逗笑。
简浔说完后,也当即反应过来。
他赶紧打圆场,“不对不对,谁敢给你沈总一酒瓶啊?!”
“再怎么也得是沈总给那群不要脸的人一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