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将军府已经连着热闹了三日。
裴夫人突然要办花宴,还铆足了劲要办得轰动热闹,全府上下只怕就剩廊下的两只画眉是闲着的,因为连遛鸟的关将军都被安排去马厩挑马去了。
都知道关将军家园子一般、景致一般,但却有个京城排得上号的跑马场,还豢养了十多匹珍贵的良驹,每匹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自然得挑几匹温良的好马,少不得要打个马球、赛个马什么的。
此次裴夫人把能请的都请了,几乎是打过照面、叫得出名字的都下了帖子。
她原本担心着会有不少人找理由推辞不来,怕撑不起场子,结果转了天就开始又着人扩充桌椅,只怕坐不下。
裴夫人和关家三姐妹负责女宾接待事宜,男宾的招待就由关将军带着两个儿子准备,大家各自领了活,出出进进忙得不亦乐乎。
正日子这天,裴夫人一早就起身梳妆,关将军踱着步在她身边绕了三圈,一会儿说要喝茶,一会儿又夸裴夫人的蝴蝶捧花簪子选的好,终于,裴夫人把手里的牛角梳往妆奁上一拍。
“我知道将军想说什么,您也别再劝我,那件事过去了那么多年,我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不与他追究,但他想借着我心软,再从我这儿得了好,那是绝对不能够,将军如果还姑息我们夫妻二十多年的情份,就别管这件事。”
关将军眉头拧了松,松了拧,最后长叹一声,走去拍拍裴夫人的肩膀:“我是个大老粗,可我就是不忍心。”
裴夫人打断他:“老天有眼,他活该。”
关将军又深深长叹一声,出了卧房往偏厅用早饭。
宴请的这日,将军府装点一新。
前厅的青石板亮得反光,朱红的回廊每隔几步就挂着一盏琉璃宫灯,虽是为了夜里看烟花方便照明设置的,但白日在阳光下,依然可以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九曲回廊都被映得绚丽非常。
主宴厅前的庭院,整个用轻纱搭起了幔帐,微风拂过,纱幔轻柔飘动,仿若流动的云霞,衬得庭院缥缈如仙境一般。
庭院中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数张花梨木圆桌,铺着绣金线的天青色锦缎桌布,桌子正中都摆着巨大的青花瓷瓶,瓶中插着各色春花。
红得热烈、粉得娇艳、黄的璀璨、紫的精巧、白得可爱……每一盆都花繁叶茂,生机勃勃,庭院各处幽香轻浮。
此外,庭院四周,还以花木堆砌成各种飞禽走兽的形状,有振翅的鹰,奔跑的马,摆尾的鱼……各个活灵活现。
庭院西北角的凉亭中设了琴台,请了乐坊的乐师,悠扬的琴音袅袅挪挪,若有若无,妙不可言。
裴夫人四下转了几圈,很是满意。
而领着儿子们在跑马场巡视的关将军一样笑得轻松。
白日里马场提供宾客跑马和赛马之用,场地已经重新压实平整过一遍,马场的一侧还设置了低矮的栅栏、窄小的沟渠和土坡,用以增加比赛的难度和趣味性。
马场外围也搭起了幔帐的凉棚,棚下设置了桌案和矮凳,矮凳上都放置着精致的锦绣软垫,方便宾客舒适地观看白天的比赛和夜里的烟花。
马场四周彩旗招展,迎风猎猎,鲜艳的色彩烘托得马场的气氛热烈又欢快。
很快,宾客们陆续到访,无不啧啧称奇。
他们没有想到,平日里冷清寡淡的裴夫人,办起宴会来,居然如此红火热闹,慧心巧思。
几位阁老夫人,围着一盆欧碧,惊叹不已,绿牡丹本就少见,这盆还养得极好,花型饱满,花瓣厚实而富有弹性,叶片层层叠叠,十分繁茂。
许阁老的夫人孟氏,五十左右,富态雍容,最是喜爱牡丹,她将手里的扇子背在身后,探身细细扶着翡翠色透光的花瓣。
“裴夫人,真是用心了,这么好的花,可是不好找。”她感慨着,抬头冲裴夫人一笑。
裴夫人肩膀挺得笔直,骄傲的下巴扬起老高:“是我的义女,蔡铃儿,她的锦绣阁里有两株,特意挪过来给我撑场面的。”
孟夫人只来得及“哦”了一声,就听她身侧的兵部尚书夫人黄氏开了口:
“早就听说您收了锦绣阁的东家做义女,也该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她已经去过好几回锦绣阁了,回回不花几十上百两银子出不来,心疼之余,很想借这个机会认识下东家,下次也好多讨些优惠。
立刻就有身侧的夫人们附和:
“是呢,锦绣阁的蔡东家据听说生得好样貌不说,还极其聪慧机敏,是个难得的妙人呢。”
裴夫人眉头抑制不住地越展越宽,她招呼了身侧的丫头,“快去看看蔡姑娘来了不曾。”
小丫头应声而去。
这头,蔡铃儿和陆盛楠才刚下了马车,将军府门前的巷子被挤得水泄不通,要过来,还得耐着性子排队。
小丫头在门廊下踮着脚张望,终于见到蔡铃儿,赶忙奔过去给她行礼,“姑娘,您可算来了,夫人一直等您呢。”
蔡铃儿不由跟陆盛楠对视一眼,俩人都露出些尴尬和自责。
她们没想到裴夫人整了这么大的阵仗,要知道是这样,就应该早早过来帮忙的。
跟着丫头进了院子,远远看到裴夫人,蔡铃儿就牵起陆盛楠的手急急过去拜见。
几位夫人便都抬了眼打量起二人。
都是难得的美人,玲珑的那个眉目艳丽,精致如画,高挑的那个长眉入鬓,秀丽清雅。
一时也不敢说哪个更好看,哪个才是传说中姿容出众的蔡东家。
倒是翰林院大学士夫人米氏先认出了陆盛楠,“你是陆瑾的女儿?”
陆盛楠转头,见是父亲曾经的上峰家眷,遂大方行礼道:“米夫人安好。”
米夫人笑得有丝局促。
当年陆瑾替大半个翰林院背了锅,她是知道的,曾经叫嚷着要讨伐萧家的所谓刚正不阿的忠良贤臣,如今都偃旗息鼓,装聋作哑……
“都好,都好。”她皮笑肉不笑地又问:“你们从陇安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