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听此,眼里一亮,她可从没见过鹰,三步并做两步就出了门,陆盛楠见她出去,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院子里,已经聚了一群人,人群正中,泮氏踮着脚仰着头,李氏顺着泮氏的目光看去,却见一只褐灰色羽毛的大鹰正蹲在东厢房的屋脊上,看上去足有半人高,那鹰眼睛犀利,正警惕地四下环顾。
“这么大!”李氏叹道。
大鹰听到李氏的说话声,猛地扭头,目光锐利地看过来,隐隐还有些敌意。
陆盛楠迈出门槛,一抬眼,正好对上大鹰的一双圆眼,她忍不住心下一动,这鹰的气势可真是强悍,仿佛你已经是它的囊中之物,逃无可逃。
心中不由紧张,万一这畜生俯冲下来,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余光瞟见已经龟缩成个鹌鹑的八哥,笼子边半包敞开的黑豆,她悄悄挪步过去,狠狠抓了一把在手里,才算稍稍稳住了心神。
抬头看到李氏已经要走出廊下,一脸兴致高昂,她赶忙抬手去拉,想让她往廊柱后躲躲,可手臂吃痛,还没够到李氏,却见大鹰突然振翅,如离弦的箭一般掠入天空,它身姿矫健、气势威猛,在场之人无不叹服。
李氏抬手遮着阳光,眯着眼睛举头望,“这就是鹰击长空!”
廊下的丫头、小厮和婆子们也都惊奇不已:
“哇!太厉害了!”
“你看它的翅膀,足足得有六尺宽吧!”
“速度这么快,要是冲着人来,指定能撞死人!”
“看那金黄的大爪子,天啊,一头牛都能给它拎起来吧!”
东厢房里的陈家兄弟也闻声撩了帘子走出来。
顺着廊下众人的视线抬头,看到了一只展翅盘旋在小院四方天空之上的雄鹰。
“我早前就看到它了。”陈安略带兴奋地喊。
“那是金雕,是最勇猛凶悍的鹰。”陈锋一面举头看着,一面对陈安解释。
“它们都生活在山林、草原或者荒漠中,怎么会在城中盘旋,还像是在找什么人?”陈锋喃喃自语着。
陈安扭头看向他,心下很是庆幸,舅舅虽然失忆了,但幸好只是忘记了过往的事,学过的知识、本领却都还记得,如若不然……他不敢继续往下想。
他想着就忍不住凑近陈锋身侧,一脸崇拜地拉拉他,“哥,你知道得真多。”
陈锋低头看他,他确实是知道这种鹰,似乎还很熟悉,他知道这种鹰喜欢独来独往,很少与人亲近,但飞行能力和捕食能力极强,强到听到它的名字,敌人都会战栗,它应该有个名字,它叫……
想到此,他突然有些头痛,忍不住皱眉,抬手揉起太阳穴来。
李氏在陈家兄弟步出厢房的时候,就已经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在了他们身上。
这对兄弟,都生得一副好样貌,浓眉大眼,硬朗英俊,陈锋更是高大挺拔、英气威武,单说样貌,倒是足够匹配她的女儿。
可是,女儿家寻夫婿,只看样貌未免浅薄无知,家世、性情都很要紧,如果这三样要相提并论,那陈锋最多也就勉强及格。
她扭头瞥了眼身侧的陆盛楠,见她正眉眼弯弯地看着东厢房的方向,不用瞅也知道她在看谁。
她在心中暗叹,嫁人就似豪赌,按照陆谨的说法,赢的可能最多三成,如此算来,即便是她给女儿定下的婚配,大概率也不得圆满,既然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那不如遂了女儿的心愿,由她去。
她是个爽朗大度的性子,想明白了,也不再纠结。
她朝着陈安招手,“陈安。”
陈安闻声,立马抬腿“噔噔噔”跑来,亲亲热热地挽上李氏的胳膊。
“眉姨。”他撒娇似的冲她笑。
李氏也笑,还爱怜地抬手抚上他的额头,探了探温度,“可算是好了,今天可别乱跑,好好歇歇。”
“嗯。”陈安乖顺地点头。
陆盛楠撇嘴,这小祖宗,几时从个炸毛的狮子变成个乖顺的小绵羊了?刚才还莫名发飙,现在又这样假悻悻的,装得还真像。
她忍不住抬手揪起他肩膀的衣服,“站好了,男孩子,牛皮糖样的,像什么?!”
陈安歪头,非但没恼,还卖萌似的扑闪着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望着她。
陆盛楠气结,正要瞪眼过去揭他的狐狸皮,李氏先一步抬手拍开她的手,“管好你自己吧,他可比你贴心多了!”
陈安听此,更加热络起来,干脆抬臂拦腰环住李氏,抬着漂亮的小脸看她,“我最喜欢眉姨了。”
李氏也顺势搂了他呵呵直笑,泮氏走过来,笑着打趣,“亲闺女都给比下去喽。”
廊下众人也跟着笑起来,大家都被这温暖的场景感染,没人再去关心天上那只巨大的鹰依然盘旋不去。
“夫人,夫人!”老管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人还没进院子,惊慌的呼喊声已让廊下众人不由紧张起来。
泮氏快步上前,“李伯,出了什么事?”
“门,门外来了一群将士,说是要搜我们的宅子!”李伯急得直擦汗,“老奴不敢拦着,只说要通禀一声。”
“为何要搜宅子?!”李氏跨步到泮氏身侧,焦急问道。
泮氏也跟着点头,“李伯快说。”
“老奴问了,他们说我们家藏了人,要搜!”
“要搜什么人?”陆盛楠也走出来问。
“老奴问了,他们说是机要,不能说!”李伯急得就差跺脚了。
他可是见过搜宅子的,这群人,进了宅子比土匪还不如,等他们走了,宅子里恐怕得狼藉不堪……偏偏这个时候,主事的老爷公子又不在家。
李氏和泮氏忍不住对视一眼,眸中都有狐疑和慌乱。
这时,陆盛楠站出来,对管家道:“官府搜查得有官印的文书,没有文书,他们就是擅闯民宅!李伯,您快派人去县衙求援,让他们即刻派人来,再安排人去寻胡伯父和我父亲。”
她说完,扭头看着李氏和泮氏,“得拦着他们,丫头、小厮、婆子、管家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都去门口,能拦一时是一时,能等到父亲和胡伯是最好。”
“要是动起手来,我们可挡不住啊。”泮氏搓着手,手里的帕子已经被拧得变了形。
“他们如果有文书,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会亮出来,既然没能表明身份,又有不能明言的缘由,那就是出师无名,自然是我们占理。”
陆盛楠走去握住泮氏的手,“伯母莫慌,先探探情况再说,他们也不敢无缘无故抓了我们谁走。”
陈锋远远看着她镇定地安排着一切,眼中的钦慕之意藏也藏不住,这个在危难时候挺身救下自己性命的女子,不仅刚毅勇敢,而且冷静睿智。
“我同你们一道。”陈锋说着已经走近她们身侧。
几人看到他来,心下都是一宽,这个时候,有个高大挺拔又功夫了得的人在身边,自然会安心不少。
只有陆盛楠知他多处受伤,恐怕也只能当张虎皮让他们虚张声势地扯一扯罢了。
“哥。”
陈安怯怯拉起他的手,他的心“咚咚咚”地狂跳不已,他有种预感,这些人是冲着他们来的,只是,他尚辨不出他们是敌是友。
几人刚要出院子,迎面就见两个小厮跌跌撞撞奔来,见到他们,立刻喊着:“夫人,那些人闯进来了,现下正往这头来呢!”
“啊?!”泮氏忍不住低呼。
李氏牵着陈安的手紧了紧,扭头看向陆盛楠,“这帮人只怕不是善茬,你带着陈安先回去避避!”
陆盛楠皱眉,顿了片刻,扭头对翠枝道,“带陈安回院子。”
“小姐!”翠枝哀怨叫着,她不放心,这个时候跟在小姐身侧她才能安心。
“眉姨,我不走!”陈安也一脸坚决,小手反握住李氏的,“我要跟你在一起!”
李氏的心又软下来,她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队身披银灰重甲,头戴银盔的将士已经冲进了夹道,眼见着就到了他们跟前。
他们盔顶红色的樱子正剧烈地晃动着,像一簇簇跳动的火焰,甚是刺目,陈锋的眼睛有些发胀,他仿佛看到一片血海,一片燃烧的血海!
紧接着,他像被闪电击中一般,脑子里“轰”地一声,人就没了意识,直愣愣向身后倒去。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