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有一名叫茉莉的omega女孩,她出生在一座普通的二三线城市里,家境殷实富裕,父母开朗明事理。”
“在家里的庇护下,茉莉无忧无虑长到了十八岁,分化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omega,信息素却是少见的冻顶乌龙,一种只在高山生长的乌龙茶,极少有omega拥有这么冷淡清雅的信息素,和她的性格一样。”
“她像一株生长在高山上的花,更像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她拒绝了所有Alpha热烈的示爱,一头扎进化学里没日没夜的钻研,小城市没那么严苛的规矩和复杂的利益链条,她的父母宠爱女儿,用了不少关系终于让茉莉隐瞒身份继续深造。”
顾淮坐回那张单人沙发里,双手交叠在腿前,身躯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头半阖着眸,这姿态说不清是怅然还是疲惫:“原本按照她父母的规划,等女孩学成归来,找一个门当户对支持他的Alpha嫁了,也算顺遂一生。”
“可惜,世事无常,”顾淮语气很淡,没什么情绪在里头,却无端让人压抑:“在二十岁那年,她遇到了一个Alpha,并很快陷入热恋。”
厉时安愣愣听着这个久远的故事,在顾淮口中见证了这个清冷的女孩热烈疯狂,却又凄冷尖锐的一生。
男人高大冷峻、优雅体贴,他博古通今、诙谐幽默,总能不着痕迹的妥善处理所有问题,在茉莉偏爱的化学专业上更是颇有建树,偶能提出令人豁然开朗的建议,茉莉深深迷恋上了这个强大的Alpha。
他们很快进入婚姻,婚后二人琴瑟和鸣,情意缠绵,可男人总是以年纪尚浅的理由拒绝茉莉孕育子嗣的提议,婚后两年,他们膝下空空。
茉莉是一个自尊心很强,面皮也薄的omgea,身上自有嶙峋傲骨,平日相处起来极少低头,什么话只能顺着她讲,在这种事上被一拒再拒,就不好意思再提。
但她没想到,在结婚两周年纪念日的烛光晚餐结束后,他深爱的丈夫消失了,消失的毫无征兆,无影无踪。
一年后,他在某篇新闻报道节目上再次看见了丈夫的脸。
是恭贺秦家新任家主喜获麟儿的报道,铺天盖地的往她心口扎。
昔日的恩爱仿佛是个笑话,新闻里Alpha温柔的笑脸把他引以为傲的自尊狠狠踩进泥潭,茉莉消沉了很久很久,她甚至没想报复,他知道他报复不了高高在上的秦家,只能躲起来独自舔舐伤口,甚至还撑着笑安慰家人。
数日后,她行尸走肉地去司法分局撤销了失踪案,向律师咨询离婚事宜,她不想再和这个假名字挂在同一张结婚证上了。
她生来高傲,再累再苦也把牙打碎了混着血往里咽。
绝不狼狈,绝不认输,绝不低头。
“后来呢?”
顾淮讲到这突然沉默了,男人表情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仿佛只是单纯的在讲一个故事,厉时安却皱紧眉梢,心也随着跌宕起伏的剧情而揪紧。
他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故事里茉莉并没有生育过,而且顾淮…还比秦重小两岁,他屏住呼吸,静静等着顾淮说下去。
屋子里静的只能听见厉时安沉重的呼吸声,顾淮反而随着故事的深入恢复了云淡风轻的调调,语气甚至还带点笑:“后来啊——”
茉莉当然是没成功。
就像一切烂俗的情节那样,已然手揽大权的Alpha用茉莉的家人威胁她和自己继续在一起,茉莉生无可恋的被Alpha养在西京金融中心一栋极尽奢华的别墅里。
姓秦的好似基因里就刻着巧取豪夺四个字,Alpha对此没有丝毫愧疚,反而不满茉莉的冷淡,茉莉顶着外面数不尽的白眼和小三的指责夹缝求生,时不时还要被秦家正牌夫人上门‘教规矩’,她都一一忍了。
她想,是自己遇人不淑,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合该为此付出代价。
Alpha很少帮他,对旁人的刁难这男人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茉莉万念俱灰之下想过自杀,可Alpha吃定了她放不下疼爱她的父母。
她不舍得因为自己而让父母遭罪。
这会Alpha想要孩子了,茉莉却举着刀不肯,那天晚上她差点拿刀捅穿了自己的子宫,才换来脸色铁青的Alpha不要孩子的承诺。
她在秦家举步维艰,不想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一起受苦,Alpha那夫人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怎么会让她的孩子好过?
她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干脆就不要让他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日子虽然艰难,却也这么过下去,直到大半年后,茉莉的家人不知怎么知道了茉莉的处境,突然大闹一场。
在Alpha夫人的刻意引导下,茉莉原本富足幸福的家庭分崩离析,父亲意外车祸,母亲入狱自杀。
Alpha和自己的夫人大吵一架,可他不肯为了茉莉动摇自己的利益,帝都的资源和权力就像一盘巨大的蛛网,连着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牵一发动全身。
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茉莉心如死灰,数次寻死。
男人用尽了全身解数去哄茉莉,也没能成功激起女人对生的向往。
“……”
厉时安突然有点不敢听下去之后的故事了,他叫道:“阿淮。”
顾淮停下讲述,抿了抿干涩的唇角,唇色不明显地泛出点白,他看向omega,居然还能四平八稳地问厉时安怎么了。
二人在逐渐下沉的日光中短暂对视数秒,顾淮清晰看见厉时安眼中揉杂的情绪,有心疼,有不忍,有悲悯,更多的则是感同身受的痛。
和身不由己的哀。
他垂下眸子,短促地笑了声,突然说:“她是在我五岁那年死的,就是我认识你的那一年。”
“那时候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可怜?”
厉时安手指紧了紧,没说话。
顾淮也没指望厉时安回答,他手肘搭椅把上,腕骨撑着下巴,身躯微微倾斜,也不继续讲故事了,反而放空思绪,眸光飘向远方跃动的林荫,轻声说:“或许我们血液里都留着同样的劣根性。”
“哪怕我不想承认,我尽量规避,我对此深恶痛绝,可阴翳的思绪依旧如雨后的春笋,在每个出其不意的角落霸占我的思绪。”
厉时安眸光微动,茉莉后来的遭遇他能猜到七七八八,但顾淮说的话,他听不懂。
顾淮眸光飘忽,连带着声线都好似隔着万里汪洋,沉闷遥远:“那个男人手段卑劣,但他成功了,他成功让茉莉继续待在他身边。”
“他利用女性的母爱,捆住茉莉的手脚,强迫他生下了一个男孩。”
顾淮说着顿了顿,他的坚不可摧的语气终于有了裂痕:“茉莉为了这个孩子,留在了那个Alpha身边。”
厉时安:“……”
没人再讲话,顾淮维持着望向远方的姿势,那双眸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半晌,他收回目光,笑笑:“那个孩子延长了他的痛苦。”
“本来她六年前就可以解脱的,对不对?”
厉时安蓦地一痛,想说不是的,但顾淮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男人话锋一转,看着他说:“我原本也想让你怀孕的。”
omega猛然愣住。
“去找你之前,我咨询了很多同事和师长,他们都是各类医学行业的专家,”顾淮声音透着股颓然的冷淡,是近乎破罐子破摔的剖白:“我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omega快速受孕?”
“他们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我,不能理解我的问题,因为omega发情期最容易受孕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并且匹配度越高成功率越高。”
他讥讽一笑:“但我是个beta。”
“……”厉时安攥紧指尖,用力到发白:“所以你用了那种药剂?”
“不全是,”顾淮目光落在他紧绷的指尖上,又漫不经心移开,不疾不徐地解释:“你需要Alpha的安抚信息素,综合考虑之下。”
厉时安觉得自己全身血气上涌,胸口沉闷发痛,他回忆起混乱的那几天,面色发白:“所以你才每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