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绍常那出来后,杜玉霖带着安庆余往公署院外走去。
安庆余回头看眼议事厅的大门,“这陈督办,看起来人还不错啊。”
杜玉霖深深点头,语气中却略带几分沉重。
“是啊,他确实是个好人,可惜了......”
说完个“可惜”,他便不再往下说了,有时候知道一个人的未来,也不见得都是好事。
在真实的历史上,因为“间岛”及和龙等四县被倭军强行侵占,被指办事不力的陈绍常,于半年后被调离了延吉厅。
是徐世昌的力挺,他才在 1908 年末出任吉省巡抚。
在任期内,他可谓是兢兢业业,一心都只想着如何让这个地方变得更好。
一面他要与不断进逼的朝显驻屯军和倭国商人周旋,一面还要想出各种法子在财政上开源节流。
最终通过推出“划一税目征于民,化公为私责于官”的措施,不但明确了官员的权责,还精简统一了百姓的赋税,使吉省财政民年增收白银五百余万两,并于 1910 年,升任吉省总督。
可惜天妒英才,多年的辛劳让陈绍常的健康日益恶化,在进入民国的第三年,他病死在去粤省就任民政长的途中,年仅四十七岁。
相比之下,那位不战而逃、弃几千万东北百姓不顾还能苟活到百岁的某人。这个来自粤省的外乡人,杜玉霖叹一句“可惜”毫不为过。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百年啊。
此时的安庆余,自然是不会明白杜玉霖这话的悲情底色的,还以为他是在为陈大人被周文举挤兑而鸣不平呢,反过来给杜玉霖打起了气。
“咱们杜大人这一来,那陈督办的苦日子不就算到头了嘛。”
杜玉霖笑笑没点破,一个周文举他还不放在眼里。
只是刚才他已经发现陈绍常时不时会按向胃部,恐怕身体已经开始出了毛病了,那就尽快帮陈督办把这些麻烦事解决好,能让他多歇歇也是好的嘛。
这样的好官若能长寿,对国对民总归是件好事。
说话间,二人就出了督办公署院门。
而此时,马路外面有人刚下马,几个师爷正簇拥着一个官员往这边来。
那官员五短身材,年纪在四十左右,圆脸下巴中央处,有颗大痦子,上面还站了三根毛,官补子正面绣着一只白鹇。
杜玉霖眯起眼,这矮冬瓜想来便是那扶民同知周文举了。
而周文举此时也看到了一身巡防营统带打扮的杜玉霖,短暂愣了一下后,便笑着抱拳走了过来。
“莫不是杜统带?”
杜玉霖微笑,也抱拳还礼。
“见过周大人。”
周文举假装伸脖子往里面看看,“杜大人是刚见过陈督办?”
“是,手下跟团练起了冲突,被叫来训斥了一番,难道周大人是为了团练而来?”
周文举眼珠一转,摆手道:“团练的事不归我管,我就是来汇报点别的事而已。”
“想来那群无法无天的人和周大人就不会有关系。”杜玉霖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那是,杜大人远道来延吉可真是辛苦了,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哪里,倒是听说周大人一直为本地百姓谋福利,是真正的劳苦功高,改日必上门拜望。”
“告辞。”
“告辞。”
随后二人皆微微躬身,擦肩而过。
....................
而就在周文举还在督办公署与陈绍常扯皮时,回到军营的杜玉霖已经开始了部署。
最先要解决的自然是周文举插在局子街内的钉子,团练公所。
根据李宏图供述,目前公所里大约剩不到七十人,因为仅有的几十杆步枪被他带出来了,所以这些留守的士兵几乎等于废物。
杜玉霖命宋大宇带第一步兵队前去抓人,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宋大宇领命后,带着手下二百多人,全副武装的从军营出发了。
这下可引起了老百姓不小的震动,都不清楚这支已在此驻扎十几天都没动静的巡防营,这突然荷枪实弹的是要去哪。
有那胆大好事的,三五成群的尾随在队伍后面,直到他们意识到他们的目标竟然是团练公所时,都不敢再上前一步了。
那群披着民兵皮的土匪可太坏了,一般老百姓要是惹了他们,回头就几十人去抄你家、灭你门哪。
他们只能支着耳朵听着,过了一会,团练公所那头传来了零星几声枪响,然后就归于安静了。
这些百姓远远守在道边,既想看到恶人受到制裁,也替巡防营士兵的安危感到忧心。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多余了,在正规军面前,败类们是不堪一击的。
路的远方,那队巡防营士兵再次出现,只是在队伍的中间,多出了一串用绳子捆绑到一起的团练乡勇。
这些平时飞扬跋扈的家伙,此时全都耷拉起了脑袋,低着头往前挪步,都不敢看周围百姓一眼。
除此之外,队伍后面还有一挂由几名俘虏拉着的板车,上面堆了十几具尸体。刚才那零星的枪声,恐怕就是因为他们才响起的。
而此时,周文举才刚从督办公署出来。
他还有点纳闷,今天陈绍常兴致怎么这么好,甚至对自己抱怨巡防营的话也都跟着附和,直到师爷告诉他团练公所被剿后,才恍然大悟,这陈绍常是和姓杜的一起在演自己啊。
好好好,这回算是被啄了眼了。
刚才见自己时还乐呵呵的杜玉霖,下手这么狠的么?这才多大会功夫啊,自己辛苦拉起来的团练公所就没了?
此仇不报,他誓不为人。
他暴躁地吩咐师爷,让他这就骑马去给他老叔送信,叫他带人准备好人手,一定要找机会干了这陈绍常和杜玉霖。
孰不知,他这一举动也早在杜玉霖的算计之中,一切都是在给他做嫁衣。
那师爷刚一出延吉城,便被侦查处的两名队员跟上了,杜玉霖给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知道土匪的大体方向就行。
在“战略地图”上,不明武装的标记多达二十几处,杜玉霖需要明确到底哪一只是周文举老叔的,只要那师爷能带个方向也就够了。
在天黑前,负责跟踪的一名队员终于回来了。
“杜大人,那师爷是朝延吉东北面的皮子沟方向去了。”
杜玉霖随即审视一眼漂浮在面前的战略地图,皮子沟附近就只有一支队伍标记,就是它了。
随着他缓缓起身,许彪、宋大宇、安庆余等将官也都拔直了腰板。
杜玉霖环视帐内诸人一圈后,发出命令。
“全营出发,皮子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