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天,杜玉霖就住在了这巡防营。
在沈知府临走前,杜玉霖还拜托他给总督府那边传个信儿,说他人这些天都在新珉,如果有事就直接来巡防营找他。
他之所以留在这里不走,主要有三个原因。
其一,李景林刚接手部队,自己在这也可以帮帮忙。
其二,巡防营需要再招些新兵,他也想亲自把把关。
其三,随着自己指挥的部队增加,他想趁这个机会捋一捋建军思路,对于粮饷、机构组成等方面,都做一番思考。
军营的营房质量还行,加上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候,待在这里也别有一番感觉。
杜玉霖在白大夏原先的办公桌上找到了一张大白纸,叫人把桌子、凳子都搬去了操场边。拿出派克金笔,就开始在纸上勾勾画画,整理起自己的思路来了。
他最优先要考虑的,自然是钱,搞军队没有钱可是不行的。
他曾读到过袁大头的一句话,“饷薄则众各怀私,丛生弊窦,饷厚则人无纷念,悉力从公。”
所以袁打从在小站练兵时起,便贯彻着“厚薪饷”政策,他认为战争中,士兵得不到足饷,乃是军队溃败之源。
对于这个观点,杜玉霖深以为然,正所谓“威着于知恩,罚行于信赏”。
作为统帅,只有让士兵们感恩,才会逐步在士兵中树立威望,只有对他们的良好表现给与积极奖赏,才会在其犯错给出惩罚时,让他能够信服。
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信服他也是真信服,但要维持这“厚薪饷”的政策,却并不是个简单事儿。
毕竟自己比不了那袁大头,人家有本事掏空了朝廷银库给自己养私兵,自己这小统带可就办不到喽。
钢笔绕着拇指转了几圈,杜玉霖开始对起账来,他打算认真计算一下,目前养下他这队伍到底需要花多少钱。
别得先不说,就拿刚接手的这支巡防营满编后为例。
按照巡防营编制,一营兵分为步兵队和骑兵队。
步兵队分左、中、右三哨,每哨八棚,每棚十名正兵,一名伙夫,两名长夫,共计 312 人。
骑兵队亦分左、中、右三哨,每哨四棚,每棚十名正兵,一名伙夫,两名长夫,共计 156 人。
按照前几天的承诺,大头兵每人五两银子,伙夫三两银子,长夫还要少些,算下来每月这粮饷钱就差不多要花费两千两白银。
要是再算上管带、哨官、哨长的饷钱,总数将达到两千二百多两。
单单这一个营,一年下来就是两万六千多两白银,这还没算枪支弹药、服装医疗、过冬柴火、喂养军马、阵亡抚恤这些花销呢。
而自己可有四个营啊,这一年没个十几万根本就不够。
啧。
也多亏他前世便是经营公司的,对着一屁股烂账的时候也不在少数,所以对眼前这笔负担也还算能承受得住,但心里多少也有些沉重啊。
钢笔又转了几圈,他开始从另一个角度思考这问题。
关于如何解决困难,他一直秉持着一个原则,那便是再大的困难也能拆分成若干个小困难,然后去逐一去解决就好了。
确实,四个营一年军费加一起是不少,但也没人让你一下子就都拿出来啊。
咱不是还有一整年的时间去搞钱嘛?
他记得有一位顶着“教育家”名头的大商人曾说过一句话,“遇到烦心事,去搞钱就好了”。
这话他当初听了觉得俗气、刺耳,可放到现在这情况里,反而就还挺对味儿了呢。
先甭想那么远,只要保证每个月的粮饷能照常发就够了。
就还说李景林这一营,新珉府会发放原来的那部分饷钱,自己只要负责多出来的那二两银子就行了,一个月他满打满算不到一千两,不算多。
还有邱天明和他带过来的那三百骑兵,之前围剿完金寿山时,他已经拿出三万预付了一年的饷钱,就算再调给他二百人组成一营,也就是每月再多花一千两,扛得住。
至于许彪和黄瑞那两营,往多了算,每月六千两银子够了吧,但徐总督也承诺会支付一部分饷钱的,他最多摊一半。
这样算下来,他每个月实际要拿出去的饷钱,六千两银子差不多了。
杜玉霖深吸一口气,感觉心中的负担好似轻了一点。
他在白纸上中间划了一条重重的横线,在下方又开始算计上自己现在的家底。
金寿山死前弄来了十万两,其中三万两预付了邱天明和他三百弟兄一年饷钱。
剩下的钱里,被老黄牙徐春买二百支驳壳枪花掉了一万三,最终还剩下五万七。
中安镇帮了冯德麟,他又给了三万两,但都发给了当时参加战斗的所有士兵了。
青马坎那还有几代土匪攒下的厚实家底呢,刨除他曾拿去于文斗那入股的三万两,剩下可调用的活钱也得有六万两左右。
此外,自己空间里还有些杀鬼子系统发的金条,也能兑个三、四千两吧。
他在白纸最下面列了个竖式一加。
自己目前的总家底,差不多有十二万两白银。
嗯,看来还够撑一阵子。
焦虑源自思绪的模糊,一旦捋顺了思路,杜玉霖的表情自然也就轻松了。
将钢笔帽盖好。
他决定今天就到这,至于设立专门的医疗处、军械处、粮饷处、情报处这些,等回到凤城再和大家一起商议着来吧。
主要矛盾解决了,次要矛盾就都好处理。
他站起身抻了抻懒腰,望向训练场那边。
骑兵队早上都带出去训练了。
此时在操场上的是步兵队,李景林光着个大膀子,正带着二百多人跑着大圈。
有些兵的身体实在太差了,跑了不到一千米就开始大口喘粗气,再跑几圈有几个人都蹲到一边开始干呕了。
今天早上,新的征兵告示已经贴出去了,如果这群人还是无法跟上训练进度,就只能用新兵取代他们。
好在有丰厚的饷钱在那,他们也都愿意玩了命的训练,就看最后能不能达标吧。
李景林又带着士兵跑了几圈后,让他们自己继续跑,他则跑到了杜玉霖跟前。
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和这位年轻的上司也算熟络了不少。别看他收拾白大夏时出手狠辣,但平日跟自己人却总是满脸笑意的。
“杜大人,你这是做啥呢?看你写写画画小半天了。”
杜玉霖将一个大水杯递给李景林。
“算算账,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手下人头多了,需要考虑的地方也就多了。”
李景林喝了口水,弯腰去看桌面上的纸。
“你这算法稀奇啊。不过还别说,看得明白清楚。哎呦,就我这一营,一个月就要两千多两银子啊。”
杜玉霖指了指新珉府那边,“还好有六成是沈知府那边出。”
李景林冷不丁地直起身子,他是看见训练场上有人偷懒,喊着“妈的给我跑起来”就冲了出去。
等他再回来时,杜玉霖已经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
“大人,你要出去?”
“啊,你也跟着,咱们去趟白大夏家。”
“去那干啥啊?”
杜玉霖一抖楼手中的纸。
“看看白管带的病,顺便再整出点军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