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这锅粥熬到我这辈人手里,早就分不清米粒和水了。我打小就觉着太原城的城墙比别处高,仰着脖子看城头旌旗,总被日头晃得睁不开眼。爹那时候还穿着唐家的紫袍,腰上挂着鱼袋叮当响,进进出出总带着股子血腥气。我五岁那年,他把我抱到马背上,那马鬃毛扎得我手心发痒。
\"勖儿,抓紧了!\"爹的嗓门震得我耳膜嗡嗡响。马跑起来的时候,我整个人像片叶子似的贴在马脖子上,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可愣是没敢松手。打那天起,我吃饭睡觉都挨着马厩,十岁就能骑着没鞍子的烈马蹚过汾河。河对岸的芦苇荡里,野鸭子扑棱棱飞起来,箭镞破空的声音比鸟叫还利索。
天复二年开春,我裹着新制的皮甲跟在爹后头。雁门关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朱温那老贼的兵把太原城围得像铁桶,城头守夜的梆子声都带着颤。那天夜里,爹在军帐里摔了酒碗,碎瓷片子崩到我靴面上。\"老子跟朱三势不两立!\"他眼珠子通红,活像头困在笼子里的豹子。
我蹲在炭盆边上烤手,火苗把帐子里的影子扯得老长:\"爹,南门粮仓还能撑半月。\"那年我十七,下巴刚冒出点青茬,说话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嗓子。爹转过头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大笑起来,震得帐顶的灰簌簌往下掉:\"老子的种!\"
突围那日下了场冻雨,马蹄子打滑得厉害。我攥着马缰的手指头冻得发紫,背上却汗湿了三层衣裳。朱家军的黑旗在雨幕里忽隐忽现,我瞧见个戴金盔的将领举着长槊冲过来,手里的陌刀比脑子动得快。温热的血溅到脸上时,我闻见铁锈混着雨水的腥气。那人的金盔滚到泥地里,被我马蹄子踏得变了形。
回城路上,爹的坐骑瘸了条腿。我伸手去扶他,被他一把甩开:\"老子还没老到要崽子搀!\"话是这么说,可夜里巡城时,我瞧见他在城墙根下扶着腰喘了半天。更鼓敲到三更,城头守军突然骚动起来。我抄起弓就往南门跑,正撞见几个黑影顺着绳索往城墙上爬。
箭壶里还剩七支箭,我搭箭的手稳得连自己都吃惊。第一个黑影摔下去时没出声,第二个嚎得比夜猫子还瘆人。等射到第五个,底下突然亮起片火把,照见张似笑非笑的脸——朱温骑在马上,隔着百步远冲我拱手。我第七支箭擦着他耳根子飞过去,把他冠上的红缨钉在了旗杆上。
那年冬天特别冷,护城河结了二尺厚的冰。我们啃着掺了麸皮的饼子守城,连马粪都捡来当柴烧。腊月二十三小年夜,朱温突然撤兵了。后来才听说,是幽州的刘仁恭在他后院点了把火。爹站在城楼上望着退去的烟尘,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这天下,终究要落到能忍的人手里。\"
光化三年开春,长安来了个穿绿袍的官儿。我躲在屏风后头,瞧见那官儿抖得跟筛糠似的,捧着个描金漆盘:\"圣人有旨,晋王长子...赐紫金鱼袋...\"盘子里躺着块翡翠雕的荷叶盘,日光从窗棂漏进来,照着盘底\"永镇河东\"四个篆字。爹接过盘子掂了掂,冷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那晚家宴上,叔父们喝得东倒西歪。三叔扯着嗓子嚷:\"李家就该坐那鸟位子!\"爹摔了酒杯,翡翠盘在青砖地上碎成十几瓣。我蹲在地上捡碎片,锋利的玉碴子划破指尖。爹突然按住我肩膀,酒气喷在我后颈:\"崽子,记住,这天下最脆的就是玉器。\"
转过年到了天佑元年,长安城头的旗子换了颜色。朱温那老匹夫当真把龙袍披上了身,消息传到太原那天,爹在祠堂里待了整宿。我跪在蒲团上数祖宗牌位,烛火把影子投在梁柱间晃来晃去。卯时鸡叫头遍,爹突然抓起供桌上的香炉砸向朱温送来的贺表,香灰扬起来迷了我的眼。
\"这三支箭你收好。\"爹从箭囊里抽出箭来,箭头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声响。我抬头看他,才发现他鬓角全白了。\"头一箭射朱贼,第二箭平幽燕,第三箭...\"他顿了顿,喉咙里滚出阵闷咳,\"第三箭要叫契丹人知道,汉家的地界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
我把箭攥得太紧,桦木箭杆上的倒刺扎进掌心。祠堂外的老槐树被风吹得哗哗响,树影子投在供桌上,像极了地图上山川的轮廓。那年我二十二,接过的哪是三支箭,分明是压得人直不起腰的三座山。
开平二年正月,爹的病来得凶。汤药换了十几副,反倒咳出黑血来。那日我正带着亲兵在城外打围,家将快马追来,马鞭子抽得火星子直冒。赶回府时,檐下的白灯笼已经挂上了。灵堂里烟气呛人,三支箭还供在爹的棺椁前。我跪下去的时候,膝盖砸在青砖上的声响,惊飞了停在院墙上的乌鸦。
披麻戴孝的第七日,叔父们按着刀剑闯进灵堂。我正往火盆里添纸钱,火星子噼啪炸开,烫着了三叔的袍角。\"乳臭未干的小子,扛得起晋字大旗?\"他靴子碾着纸灰,佩刀撞在供桌上哐当响。我起身拍了拍膝头的灰,从棺椁旁取下爹的佩剑。剑出鞘的寒光里,我看见十二个叔伯齐刷刷退了半步。
次日校场点兵,我特意穿了爹的旧铠甲。铁片摩擦的声响里,听见底下有老兵嘀咕\"活脱脱老王爷年轻时的模样\"。马匹不安地刨着蹄子,我把三支箭插进箭囊,接过令旗时发现旗杆上还沾着爹的血痂。北风卷着砂砾打在脸上,远处山峦起伏如伏兽,忽然就明白了爹说的\"忍\"字怎么写。
那年秋收刚过,泽潞二州传来急报。我带着轻骑连夜奔袭,马蹄裹了棉布,衔枚疾走二百里。破晓时分伏在芦苇荡里,看着梁军的运粮队在官道上拉成条长蛇。亲兵扯了扯我衣角,我摇摇头,等蛇头过了山隘才吹响骨哨。那一仗杀到日头偏西,血把芦苇都染红了。回营路上遇见个逃难的老汉,颤巍巍指着我说:\"后生像极了当年擒拿刘窟头的李鸦儿。\"
夜里清点战利品,发现箱笼里竟有朱温赏给部将的玉带。我拿陌刀劈成两截,碎玉迸进火堆里噼啪作响。火光映着三支箭,箭簇上的血锈像极了那年太原城头的晚霞。亲兵送来热汤饼,我嚼着满嘴血腥气,突然想起爹临终前抓着我的手,指甲掐进肉里都不觉着疼。
天佑五年开春,黄河解冻的冰碴子还没漂干净,朱温的诏书就追到了太原。我蹲在城垛子上啃冷胡饼,看那传旨的太监在城门下直打转——他身后五百轻骑倒是齐整,玄甲在日头底下泛着青光。亲兵凑过来问要不要放箭,我掸了掸饼渣站起来:\"开城门,迎天使。\"
正厅里檀香熏得人头疼。那太监捧着黄绸的手直哆嗦,念到\"晋王当恪守臣节\"时,我正拿小刀削着箭杆。桦木屑簌簌落在地毯上,惊得他漏了半句诏文。等念完\"赐九旒冕、朱轮车\",我把削好的箭往案上一拍:\"回去告诉朱三,他欠的债该还了。\"
转天校场点兵,周德威牵来匹黑马。这畜生脾气暴,铁掌在地上刨出半尺深的坑。我攥着马鬃翻身上鞍,那马人立起来差点把我甩进兵器架。\"好畜生!\"我大笑,两腿夹得马腹发颤。马儿旋风似的绕场三圈,最后停在点将台前喷着白气。老兵们突然齐刷刷跪倒,铠甲碰撞声震得旗杆都在晃。
柏乡那仗打得惨。梁军红衣红甲,远看像片着了火的原野。我在土坡上数他们旗号,数到第三十六面时,周德威的探马滚鞍来报:\"梁军辎重队陷在邢州道了!\"我抓了把沙土往天上一扬,北风卷着砂砾直往南扑。
夜袭那晚没有月亮。马嚼子裹了厚布,蹄子包着羊皮。摸到梁军大营二里地时,前头突然亮起火光。我心头一紧,却见是伙夫在灶坑边打盹。陌刀出鞘的瞬间,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野兽似的低吼。
火光冲天时,朱友珪的金顶帐子格外扎眼。我冲得太急,马镫刮倒了三个火把。那小子提着裤子往外窜,被我陌刀拍在背心,当场呕出口血来。正要补刀,斜刺里突然杀出个使双戟的蛮将。我的马被削了前蹄,人栽进泥地里滚了三滚。那蛮将的戟尖擦着耳根子扎进土里,我反手一刀劈断他脚踝,血喷进眼睛都没顾上擦。
天亮时清点战场,河水都被血染稠了。俘虏堆里有梁军老卒盯着我的紫金冠看,突然咧嘴笑:\"李鸦儿的崽子长成了。\"我解下冠扔给他:\"带回去给朱温捎个话,就说太原李家问他要箭债了。\"
转过年头,幽州送来个鎏金盒子。刘守光那龟儿子在信里称帝,还送来自制的冕旒。我掂了掂那顶破帽子,顺手扣在亲兵头上:\"赏你了。\"夜里军议,李嗣源把地图拍得啪啪响:\"打幽州得趁开春,等化冻了山路难行。\"我往炭盆里添了把松枝,火苗蹿起来映着三支箭:\"不急,让刘家父子再蹦跶两月。\"
五月里契丹人来打草谷,我正带着亲兵在云州巡边。那日晌午头晒得马鬃冒油,忽见北边腾起狼烟。打头的契丹骑兵套着狼皮袄,马鞍上拴着串血淋淋的人耳朵。我摘了弓才想起箭囊里只剩三支箭——爹留下的那三支。
第一箭射穿百夫长咽喉时,契丹人的阵脚乱了。第二箭扎进旗手眼窝,狼头大旗呼啦啦盖倒一片。要搭第三箭时,箭杆上的倒刺突然扎进指缝。契丹王子在阵后吹起牛角号,我抹了把汗,把箭又插回囊中:\"留着你给阿保机报丧!\"
回营路上撞见运粮队,领头的竟是当年太原城的老伙夫。他掀开粮车油布,底下整整齐齐码着陌刀:\"王爷,乡亲们把犁头都熔了。\"我摸着新打的刀锋,突然想起爹说过汉家的地界不能让人糟蹋。
同光元年开春,魏州城头的守军换了三茬。我蹲在壕沟里啃冻硬的麦饼,看城楼上守将换岗。李存审递来水囊:\"大王,地道挖到瓮城底下了。\"我啐出口里的沙土:\"再等等,等他们往箭楼运火药。\"
总攻那日刮着怪风,旗子都往南倒。我带着死士从地道钻出来时,正撞见守军在茅房撒尿。那小子裤带还没系紧,就被我抹了脖子。火药库引燃时,气浪掀翻了半座箭楼。我扒着烧红的砖墙往上爬,掌心滋滋冒烟都不觉得疼。
破城后清点府库,翻出朱温赏给刘守光的金腰带。我拿刀尖挑着扔进火堆,看那金子熔成水往砖缝里渗。有个文官模样的老头突然扑出来抢,被亲兵按在灰堆里。我蹲下来问他图什么,老头哑着嗓子喊:\"这是正统!这是礼法!\"我扯下腰间玉佩砸过去:\"老子的礼法在马背上!\"
九月里接到洛阳急报,说朱友贞在宫里上吊了。我正给战马刷毛,闻言把马刷子摔进水桶:\"便宜这王八蛋了!\"当夜全军拔营,马蹄声震得黄河水起了浪。渡河时我特意换了爹的旧铠甲,铁片缝隙里还能抠出太原城的黄土。
进洛阳那日下着细雨。前朝宫殿的琉璃瓦失了颜色,守门的老太监趴在地上当脚垫。我踩着龙尾道往大殿走,湿青苔滑得人直晃。龙椅扶手上的雕金蟠龙硌手,三支箭插在砖缝里才勉强立住。阶下百官山呼万岁,我数着梁柱上的剑痕,突然很想吃太原城的羊肉汤饼。
登基大典前夜,三叔带着私兵围了寝宫。我披着单衣推开门,见他铠甲底下露出孝服。\"李家天下岂能由黄口小儿独占?\"他剑尖指着玉阶,我瞥见廊柱后闪动的刀光。正要开口,李嗣源带着鸦军从月门涌进来,铁甲碰撞声惊飞了栖在宫槐上的乌鸦。
卯时三刻,我拎着三叔的人头走上丹墀。血顺着台阶往下淌,在青砖缝里汇成条小溪。百官里有几个往后退,被亲兵拿刀柄顶住腰眼。我把人头摆在香案上,转身时龙袍下摆扫翻了铜鹤灯台。
那年冬至祭天,钦天监说紫微星亮得邪乎。我站在圜丘上撒黍稷,北风卷着火盆里的灰往龙袍上扑。三支箭供在祖宗牌位前,箭杆上的陈年血渍像极了地图上的江河脉络。回銮时经过宣武门,突然听见有小儿唱\"李天下,李天下\",手里的马鞭差点抽折了金辂车的雕栏。
幽州献降那日,刘仁恭父子捆得像端午的粽子。我蹲在阶前看他们发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太原城头的冻雨。老伙夫端来羊肉汤饼,我舀了勺热汤浇在刘守光头上:\"当年你们爷俩往井里投毒的时候,可想到有今天?\"
夜里翻看幽州户籍,灯花爆了三次。李嗣源捧着契丹战报进来时,我正盯着\"永镇河东\"的玉盘碎片出神。窗棂外飘进片雪花,落在摊开的地图上,正盖住云州那个墨点。
同光三年的雪来得邪性,腊月头就封了汴河。我裹着貂裘坐在暖阁里看戏,景进那厮新排的《李天下》正唱到三箭定江山。戏台子下头,郭从谦带着亲军跪成一片,铠甲上结的冰碴子映着烛光,晃得人眼晕。
\"陛下,魏博军又闹饷了。\"李嗣源撩开棉帘子带进股寒气,胡须上还挂着霜。我捏着银叉子戳盘中羊肉,汤饼早凉成坨了:\"从内库拨三万匹绢去。\"戏台上正演到我单骑破梁军,画着朱温脸的伶人摔了个屁股墩,满堂喝彩声盖过了李嗣源的叹息。
正月十五上元夜,洛阳城的花灯亮如白昼。我非要去端门外与民同乐,张全义那老东西拦在御辇前磕头:\"流民混在人群里,陛下三思啊!\"我踹翻他捧着的灯笼,火苗子窜起来烧焦了龙袍下摆。景进牵来那匹黑马,我翻身上鞍时听见老骨头咯吱响——这马跟着我打了十二年仗,如今跑起来竟有些喘。
花灯摊子前撞见个卖胡饼的老汉,油渍麻花的围裙眼熟得很。他抬头瞅见我紫金冠,手里面杖当啷掉进油锅:\"王爷...不,万岁爷...\"滚油溅起来烫红了手背,我忽然记起这是太原城的老伙夫。正要下马,斜刺里突然飞出支冷箭,擦着耳根子钉在旗杆上。亲军冲上来围成人墙,我回头望时,那老汉抱着面杖缩在墙角发抖,油锅里浮着半张焦黑的胡饼。
三月里桃花开得蹊跷,邺都反了的消息传到洛阳时,我正给新得的狮子骢梳鬃毛。这畜生是契丹进贡的,金鞍子还没焐热就踢死了两个马夫。李嗣源跪在马厩外头,铠甲缝里钻出几根稻草:\"臣愿往邺都平乱。\"我掸了掸粘在龙袍上的马毛:\"你去?你去怕是肉包子打狗。\"
当夜西苑摆酒,景进把新收的义子带上来敬酒。那小子生得白净,唱《踏摇娘》时腰肢比娘们还软。我醉眼朦胧间,瞧他眉眼竟似当年柏乡血战时的亲兵,伸手要拽,却打翻了鎏金烛台。火苗蹿上锦帷时,听见有人喊\"陛下\",有人喊\"李天下\",乱哄哄分不清真幻。
李嗣源到底还是反了。消息传来那日,我在宣仁门城楼上啃冷羊肉。城外的烟尘遮了半边天,守军拉弓的手直打颤。郭从谦捧着箭囊上来,我抽出支箭掂了掂,桦木杆子轻飘飘的——早不是爹留的那三支了。箭射出去偏了三丈远,钉在\"李\"字大旗的旗杆上,惊飞了落在旗斗里的乌鸦。
四更天,亲军哗变的喊杀声惊了马厩。狮子骢撞断栏杆冲进寝殿,金鞍子刮倒了十二连枝灯台。我光着脚翻上马背,景进那厮扯着嗓子哭嚎,被马蹄子踏断了胳膊。穿过燃火的回廊时,热浪燎焦了鬓角,忽然想起二十二岁那年,也是这样骑着光背马杀出重围。
兴教门前,乱军火把照见张张熟面孔。有当年跟着蹚汾河的老兵,有幽州献降时跪得最响的文官,如今都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往前涌。郭从谦的刀尖挑着颗人头,我眯眼细看,竟是李嗣源派来报信的偏将。狮子骢人立而起,我攥着三支箭当短矛使,箭头捅进人喉咙时,温热的血喷进嘴里,竟尝出点太原老陈醋的酸味。
流矢射中后心时,我正靠在父皇当年栽的老槐树下。树皮上还留着儿时刻的刀痕,歪歪扭扭像个\"李\"字。景进趴在地上舔我靴底的血,被乱兵砍成两截。我摸出贴身揣着的玉盘碎片,锋利的边角割破掌心——那\"永镇河东\"的篆字浸了血,倒显出几分生气。
最后一口气咽下去时,听见宫墙外飘来羊肉汤饼的叫卖声。三支箭早不知丢在哪个火堆里,恍惚间又变成五岁孩童,趴在太原城马厩边数蚂蚁。爹的鱼袋叮当响着由远及近,沙哑嗓子震得耳膜生疼:\"崽子,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