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申也劝她:“陛下的暗卫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姑娘不用担心,先跟着半夏离开吧。”
姜云烟自然是不肯的。
她转身推开门走了进去,又重新把门合上。
她说不清为什么,只知道不管他们怎么劝,她都想留下来。
钱益还在给赵怀瑾头上扎针,他额上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看起来很棘手的模样。
而赵怀瑾依旧脸色苍白,看不出半点要醒来的迹象。
门外刀剑碰撞以及箭弩的声音,若是在从前,她早吓得不知所措。
这会她却担心赵怀瑾究竟能不能醒来。
钱益扎下最后一根针,这才后退了两步,拿起桌上的茶盏猛喝了两口。
“再等半刻。”
姜云烟喃喃道:“半刻钟后陛下就会醒么?”
钱益第一次对自己的医术感到不自信,他放下茶盏:“也许吧。”
生死就好像定死在这短短半刻钟的时间。
姜云烟不敢去碰他,只是站得近一点。
四天了,她至今都没办法把眼前这个脆弱到极致的人和印象中的那个赵怀瑾联系到一起。
甚至这时候她想,万一他醒不过来呢?
她好像没办法接受他不醒来的可能。
门外打斗声渐渐弱了下去,钱益开始去拔赵怀瑾身上的针。
每拔一根他就观察皇帝的面色有无变化,但皇帝依旧是那个样子。
拔掉最后一根针后,钱益两指按着皇帝的脉,蹙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姜云烟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划破窗纸直朝姜云烟的左肩而来。
她离皇帝很近,只有一臂的距离,背对着门口,丝毫察觉不出来。
在半夏一脚踢开门冲进来的同时,她正要回头,就被一只大手拉住手臂往前拽。
速度快得她埋进身前人怀里时都没反应过来。
赵怀瑾一手按着她后脑,一手抓住那支堪堪离她脑袋只有两指距离的冷箭。
钱益在一旁怒道:“造孽哦,这刚醒就用这么大劲儿……”
姜云烟这才回神,从他怀里抬起头,就看到赵怀瑾眼睛半睁着,但那眼珠却是往下看着她。
“陛下,你……”
她刚想说你醒了,话才到一半,就见赵怀瑾又晕了过去。
她顿时慌乱地起身,去扶他歪到一边的脑袋,“钱大夫,他怎么又晕了。”
钱益无奈道:“刚醒就用劲儿,能不晕么,你回头瞧瞧,他不出手,你那丫鬟也会把箭拦下。”
姜云烟顺着他话回头,半夏就在她身后,尴尬地点点头。
“万幸是醒了,醒了就没事儿了,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保管又生龙活虎。”
钱益念叨着,喊了人进来把皇帝抬去床上。
门外的刺客都被处理了个干净。
这时候恒王悠哉悠哉地仿佛闲逛一样进来。
“皇兄这一招真是险棋,这下什么魑魅魍魉都露面了,以身试险,这是把自己给利用了个干净呐。”
姜云烟才从刚刚的事回过神,没明白恒王什么意思。
但她还是躬身行礼。
恒王像是受惊了一样赶紧侧过身子,“可别!本王可受不得姑娘您的大礼,过不久,恐怕是本王向你行礼了。”
姜云烟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这恒王怎么有点……
不着调?
赵示走到床边,看了下他皇兄的情况,问了钱益几句话,知道已经无大碍后,彻彻底底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我得赶紧把那密旨烧了,省得以后还拿这事儿来干扰本王自由散漫的生活!”
他说着边匆匆往外走。
让他做皇帝,想得美!
……
赵怀瑾在傍晚时再次醒来。
醒来时他就看到了正睡在贵妃榻上的姜云烟。
他运了运气,感觉到身上慢慢有了力气后,便起身朝贵妃榻走去。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前世时那样,很多次他在午后去了她的寝殿,她就斜靠在贵妃榻上小憩。
模样安静又美好。
他这次算好了一切,把她安稳地送回江州,在江州给她安排了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再特地用一个明显是借口的理由,让那些隐藏的钉子都按捺不住冒出来,再一网打尽。
江山在交给赵示之前,得把一切该清理的清干净。
唯独没想过她会回来。
他本来已经认了,他们就是有缘无分。
前世他死后,执念久久不散,不得入轮回。
而他也不想入,总觉得若是入了轮回,永生永世都无法再见到她,无法亲口跟她说一句他错了。
就那么等着,游荡着,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年,已经成佛的怀素又找到他,让他在佛前侍奉灯油,若是姻缘未尽,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就是这样的似是而非的话,他等了千年。
终于是让他等到了。
送她回江州的船启航那天,他就在岸边的茶舍里看那船渐行渐远。
有些事他也是那一刻才看开。
爱到最后,只有看她开心幸福,才是好的结果。
否则一切都只是他的私欲和执念。
他终于是将她放走,可她又回来了。
心里一股酸软的感觉席卷全身,当心里的执念都消散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承受不起她这份回头的内疚。
姜云烟本就没有睡得太熟,隐约感觉好像被人盯着看,没多久她就睁开眼醒了。
赵怀瑾瘦了一些,下颌变得更加凌厉,她坐起身后,第一反应是去扒他衣领。
胸口处很光洁,她这才清醒过来,不是她刚刚做的梦里。
她梦见赵怀瑾一次次用匕首划破胸口,那胸口到最后全是触目惊心的刀痕。
梦醒了,有些话却还是得问清楚。
“为什么要这么做,用刀划这里,难道不疼么?”
她自己连绣花被针扎到手指头都觉得疼,他怎么可能会不疼。
她一问出口,赵怀瑾就明白她是知道了。
“很疼。”
说实话不是想获得她同情,而是他们之间不能再有什么想说而不说的心思了。
他牵住她的手:“但再疼我也心甘情愿。”
姜云烟闭了闭眼,“陛下,如妃到底是谁。”
这是她最想听他亲口说的。
她从梦里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也认出来这人之前在成国公府和酒楼她都见过。
但是在前世,她从未对这个人有过半点印象。
这个人深受赵怀瑾的信任,才可以在后宫那样瞒上欺下,在他们之间挑拨了那么多的事情。
她想知道,赵怀瑾后来到底知不知道。
赵怀瑾一听到这个名字,眸色变得凌厉,他面上的笑意都像是碎了寒毒。
“一个罪该万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