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烟知道自己这样很放肆,她的泪水都把皇帝肩膀上的那块料子浸湿了。
但是她忍不住了,铺天盖地的害怕和难过都朝她袭来,让她躲无可躲。
赵怀瑾一手圈住她细软如绸缎的腰肢,一手在她背上轻抚。
“早前在昭阳殿被欺负了是不是?”
她听到了,但还是在哭,止不住地哭。
赵怀瑾声音温润清和:“没事的,你不说朕也知道,不要怕。”
女子的哭声若有若无地传到了外面。
饶是在皇帝身边十来年的陆谦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
几个年轻官员则是面面相觑。
这御书房这样的重地,什么女子敢在这里面哭哭啼啼地。
御书房殿外的台阶下,十几名宫女捧着托盘拾阶而上。
到了殿外,姚申认出为首的人,客气道:“岑姑姑这是?”
司造局主事岑佩心侧过身让姚申看到身后那些宫女的托盘。
“陛下前些日子命司造局给兰嫔娘娘做的秋衣,共二十套,奴婢是来交差的。”
事都赶到了一块,姚申只能再次让人候着。
殿内的哭泣声依旧若有若无的,仿佛无止尽。
岑姑姑稍稍靠近了姚申,小声问道:“这里头就是兰娘娘吧?”
姚申轻微点头:“那可不是,也就兰娘娘能让陛下如此耐心。”
换做别的宫妃,是绝不可能允许踏入御书房这样的重地的,更何况还在陛下面前哭!
去年刚选秀封妃时,丽嫔就想给陛下送汤,结果被陛下命人扔了出去,闹了个没脸。
哪像这兰娘娘,陛下主动传话去让人来送东西。
过了一会儿,里头的声音渐渐止住了。
有耳目明的,便听到了陛下的声音。
赵怀瑾将她身上的衣服拢好,看到她胸前的雪肌上的痕迹,心里暗骂自己一声禽兽。
“别哭了好不好?晚些时候朕带你去泛舟游湖……”
“若是宫里待得闷了,过几日朕带你去秋猎,给你抓小兔子来养着好不好?”
他亲了亲她泛红的脸颊:“再哭要把朕的御书房淹了……”
好一会儿后,等怀里的人情绪渐渐平稳,他才将她抱起来,去了寝殿。
太极宫和寝殿连接的另一头是皇帝沐浴的浴池。
赵怀瑾将她抱了进去,小心放在浴池里,亲自给她沐浴。
看着她一直发懵,任由他摆布的模样,赵怀瑾暗暗后悔。
好像不止是因为在昭阳殿被欺负,他刚刚也把她欺负得很惨。
沐浴后,他给她穿上宫女备好的寝衣,将她打横抱起往寝殿走去。
候在一旁的宫女们虽都暗暗吃惊陛下竟然宠兰嫔宠到这份上,但都低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把人放在龙榻上,她人陷入了松软的被褥上,浓密的头发披散开来,一双水润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看着又可怜又让人心软。
拉了被子给她盖上,他细细抚着她的眉眼。
“睡一觉吧,醒了朕带你去玩。”
他正要走,又想起她这一睡说不定要到晚上才醒。
转身吩咐候在一旁的宫女:“去将娘娘喝的汤药送来。”
姜云烟听到汤药两个字,已经说不出是心里苦还是嘴巴苦。
现在的陛下又是那副好说话又很温柔的样子。
她在他想离开时,拉住了他的袖子。
“陛下……”
从刚刚开始她就没开口跟他说过话,现在开口,声音有气无力地。
赵怀瑾回过身,重新坐在榻边,一副要好好听她说话的模样。
“怎么了?”
姜云烟抿了下唇,还是谨慎地开口:“能不能……不喝汤药。”
她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敢去看皇帝的神情。
等了好久,都没听到声响,她这才睁开眼。
赵怀瑾俊眉蹙起,像是在想什么。
姜云烟感觉到他身上气息开始沉凝,彻底慌了,也后悔了,陛下肯定是在想要怎么治罪了。
“为何不想喝?”赵怀瑾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但她已经提出了,就必须有个借口,否则真的会被当成违抗圣意处置。
“药……药很苦。”
赵怀瑾哪里不知道她怕苦,之前他看着她喝药,一碗药若是他,两口就干了。
也就她,小口喝着,喝两口就吃一颗糖,一碗药喝完都不知道吃了多少糖。
心里笑她娇气,又觉得这小孩心性委实是可爱。
但不喝药是不行的,京城的冬日冷,他都不确定她到时会不会难受,防范于未然自然是重要的。
“朕让人加些甘草下去煎,再给你多备点糖好不好?”
轻柔的语气像是在哄她,可是这话让她一颗心都彻底沉到了谷底。
是了,她刚刚和他在外面才那样,这汤药肯定是躲不过的。
大着胆子的试探得来了这样的结局,她终于心死了。
喝便喝吧。
“臣妾知道了。”
赵怀瑾似是很喜欢她的乖顺,俯身又在她脸上亲了亲。
“烟儿真乖。”
等皇帝彻底出去后,她都没让候在一旁的宫女帮忙,自己坐起身,放下床幔,接着重新躺回去,用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
“陛下,这是随州知府薛正买官和贿赂的账册。”
陆谦将手里的账册奉上,姚申走下去将账册奉到御案上。
皇帝只随意翻了几页,便将账册合上。
“除了这个,可有招出别的?”
陆谦本来就是查这水患贪污案,便一直就着这个查下去,突然被皇帝这么一问,他把不住皇帝是还想知道什么。
站在他身后的一位穿着青袍官服的年轻官员恭身道:“大人,您不是前几日才查出布防图的事么?”
声音不大不小,像是提醒,又恰好能让上首的皇帝听到。
陆谦这才想起,赶紧顺坡下驴,“对了陛下,微臣这是忙得昏了头,随州布防图在去岁时曾遗失过几个时辰,后来又被找回。”
一个州的布防图是何其重要的东西,竟然能丢失!
陆谦飞快看了下皇帝的脸色,果然是铁青的。
“此事微臣还在细查,会尽快查清真相。”
赵怀瑾沉着脸,“查仔细,这恐怕不只是水患这么简单。”
陆谦不敢有疑,恭身领命。
他身后的那个年轻官员,神色微敛,心里却是雀跃的。
赵怀瑾开始细看这些人呈上来的奏折。
他登基五年一共开了两场春闱,如今他有意提拔一些年轻人办事,那些老的都已经混成了老油条,成天只会和稀泥。
他边看边指出一些不足或是有疑的地方,御书房内除了陆谦,其他几名年轻官员都绷着神经。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紧张。
直到有个宫女从可通往寝殿的内室出来,慌张地跪在御案前。
“陛下,娘娘发起了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