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毕竟不是外男该待的地方。
幸好小楼外面是一条锦兰院外的小道,只是这条小路是荒废的,杂草丛生。
姜云烟忙让人背着方元竹去正院,再遣人去把周大夫找去给人看看。
她从二楼下去的时候,落地不小心崴了一下,虽说不严重,走路多少是要慢点。
怕方萍的人从窗户发现端倪,几个仆妇抬着方元竹走得飞快。
她慢悠悠在外面走着,结果就又到了那个小竹林。
还恰好又遇到了赵怀瑾。
大概是她身上的素服染上了脏污,且发丝有些凌乱,她就被带回了他书房。
进来后赵怀瑾就不见了,她想出去又被门外的侍卫拦住。
此时她分外想知道舅母有没有去锦兰院,有没有把方萍制住。
要知道,方萍他们肯定是对方元竹下了什么药,才让他昏迷得那么深。
她现在静下来,只觉得这事实在太惊险。
且方萍母女实在歹毒到了极点。
今日的赏花宴是在春合院办,那里厢房众多,方萍她们却选择将方元竹迷晕了带回锦兰院。
锦兰院离春合院不是很远,且因为院子荒废,那附近没什么人走动。
这样一来,就可以伪造成是方元竹醉酒进了女眷后院,而不是薛丛珊和外男在厢房厮混。
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让方元竹到时候半点可以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把事认下来,和薛丛珊定亲!
这样歹毒的心思,姜云烟不意外,前世她就在这对母女手上吃了太多的亏。
虽然凶险,但幸好被她意外戳破,否则就要眼睁睁看着方萍母子得逞了。
只希望这次方萍能被严惩,最好是被赶出府去!
她甚至迫不及待想去看看。
赵怀瑾从外面进来,看到的就是她端正坐着,一双眼睛又不住地往外面看。
似是担心或者好奇。
只要想到她竟然冒险从阁楼往外爬,就是为了救那个方元竹,他心里的怒火便下不去。
还说没有意中人,这难道不是?
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姜云烟大气不敢喘,忙起身行礼。
知道她脚上应该是有伤,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了,赵怀瑾直接将她扶起,再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下。
姜云烟不动声色地将被握住的手臂缩回,垂着眼恭敬道:“陛下若无其他吩咐,民女先回去了。”
赵怀瑾心里憋着气,自然不会如她所愿。
“就在这儿坐着。”
没有别的吩咐,又不让她走,要她一直在这坐着,姜云烟也不知道这皇帝为什么要突然抽风。
但就像她心里一直畏惧的那样,圣命不可违。
赵怀瑾走向书案,将半个时辰前谢芸呈上来密信看了一遍。
等他看完,又批了几封快马送来的奏折,之后才抬眼去看坐在前面不远处的小姑娘。
她看似坐得规规矩矩,实则眼睛时不时往外面看一眼,就好像在等着有谁来把她带走一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较劲什么。
知道她或许对方元竹心有所属,就是不松口收回成命的事。
知道她在担心方元竹的安危,却把她强留在这里。
这不是一个明君,一个帝王应该做的事。
松义进来,送了个翠玉的小瓶子进来。
等松义退出去后,赵怀瑾拿着那个小瓶子走近她。
她穿着素服,发上也未戴什么首饰,只有一根嵌着珍珠的银簪。
她年纪还小,这样的打扮看起来不会让人觉得太素。
但是他想,若是过两年她长开了,穿上鲜艳的衣裙,戴上宫制的珠宝首饰,那应该是何等地娇艳。
到现在,在江州遇到她的这些天,他渐渐明白。
有些事情不需要去溯及缘由,他对姜云烟不厌恶,甚至可以说是喜欢,想让她亲近自己。
这双好看的眼睛在看向他时,也不应该是胆怯和防备。
应该是璀璨如生,就像她看着这方府里的其他人一样。
他是帝王,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他看上谁,喜欢谁,其实从不需要去管她愿不愿意,心里所想的是什么。
但他无法让眼前的小姑娘去如他所期盼的那样对他。
这种感觉,让他第一次觉得束手无策。
书房里有个内室,那里面有张矮榻,他声音放得很轻。
“去里面的榻上。”
姜云烟猛地抬头,心跳如雷。
让她去榻上干嘛!
她年纪比前世刚入宫的时候还小那么多,且还在孝期,他想让她干什么!
“我不去!”
心急之下,不仅没有自称民女,语气也不怎么恭敬。
前世那时候她进宫,是作为礼物被进献上去的,就算她再怕皇权的威压,作为宫妃,自然任由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现在她还在守孝,他不仅让她进宫,之前半夜翻她窗,且现在还在方府,他就想在这里折辱她吗。
“陛下,即使我父母不在,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于我而言,您不仅是陛下,还是外男,我此时站在这里若是被外人有心探查,就会闺誉受损……”
“您还要我去什么榻上……即使我只是一个孤女,也不愿被这般羞辱,即便您此时觉得我有多不识好歹,那您便治我的罪,但我恕难从命!”
好像积攒了不知道多久的话,被她一股气全部说出来后,那股难受被散去了大半。
甚至想着这样也好,既然躲不过了,那就让他知道,她不是那种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女子。
就算他现在不开心了,砍头还是毒酒或是白绫,她都能接受。
反正进了宫也是死,她都死过一回了,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这些天来她尽量让自己不往他跟前凑,甚至连方流莹叫她出门她都不愿意去。
成日里心惊胆战,最后逃不过他一道圣旨就把她心存的一点侥幸都抹灭。
那她也无所谓了!
赵怀瑾是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
不再是低垂着颈不敢看他,而是梗着脖子句句是埋怨和控诉,甚至那双眸里还有点决绝的意味。
他眸色冷了下去。
“朕是想让你上药。”
就是让她上个药,免得她脚伤难愈,耽搁回京的时间。
她居然想了这么多,以为他会在这里轻薄她?
在后院和方元竹待一块就不说是于礼不和,在他这里,就什么都是不行。
他明白了,这姑娘不是怕他。
她应该是厌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