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不说,方萍的态度转变实在太大,且让人看不出什么痕迹。
从前就是这样,方萍用这副跟她母亲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各种心肝儿,各种疼地哄着她铁了心跟着去随州。
如果不是有了上一世那些痛苦的记忆,姜云烟想,按照她现在的年纪,估计也是会被这嘴脸给骗了。
姜云烟被她拉着手,也不挣脱,就这么和方萍说话。
“是我的不是,姨母来的那晚我就病了,这两日才有出来走动,不然该是我上门探望姨母才是呢。?”
方萍也没想到姜云烟这么从容应对。
还以为这丫头应该会低着头羞着脸任她说呢。
“姨母跟你母亲是同胞姐妹,咱们应该是最亲热的才是,不讲那些虚礼,往后姨母也在这儿住,你就把我当成你母亲,姨母就算是对得起你娘了。?”
姜云烟脸上还是一副笑模样。
而藏在袖子里的另一只手紧握住,指甲掐得手心生疼。
方萍是怎么有脸提起她娘亲的!
蓄谋害胞姐,还要骗她去随州,侵吞她的家产和娘亲的嫁妆,更是把她囚在府里三年,计划将她送与人做妾。
她不知道前世方萍是用了什么借口瞒住外祖母和舅舅他们,让他们以为她在薛府过得很好。
但是单从方萍这表里不一到极致的样子,想来她自有一套说辞。
别的话她都可以伪装着跟方萍虚与委蛇,提起她娘亲,她就怎么都接不下这个话。
只安静着不说话。
方萍说了几句后就讲起别的事。
她跟今日依旧精神恹擞的老夫人道:“娘,眼看咱家这适龄的几个姑娘都没定亲,不如趁这几日天暖和,办个花会?”
老夫人手里捻着串佛珠,方萍的话丝毫让她提不起劲,甚至有些不耐。
“大冷的天,哪儿来的花可以赏。”
方萍被噎了一下,依旧没气馁:“我看正院那边多得是奇花异草,搬一些到园子里,从外面再找一些来,只是要个名头而已。?”
老夫人昨日担心着方哲瑞,今日担心着姜云烟,没什么功夫去理会这件事。
她只摆摆手:“随你吧。”
有了老夫人的话,方萍尤如得了圣旨。
否则她才不想低三下四去跟谢芸说这事儿!
“那我就去办了。”
老夫人心不在焉,也没去问方萍想请哪些人家,定在哪天,只应付着挥挥手就让人走了。
等其他人走后,她才拉着外孙女儿的手,一双慈爱的眼睛又开始泛红。
……
出了春寿堂,走在僻静的小道上,薛彦平难得没有马上就跑出府,而是跟在方萍身后。
“娘,你真要让薛彦松娶了那小丫头?”
方萍听到这话,急忙要去捂他嘴:“小祖宗!在外面别瞎说!”
薛彦平被放开后,老大不爽,“不就是,娘,那小丫头怎么说长得也不错,你倒是便宜了那庶子!”
薛彦松现在可是得仰他们鼻息过日子,凭什么还给他张罗娶媳妇儿,而且还娶个长这么好看的。
方萍看这小祖宗嘴上完全没把门,急切地拉着人快步回了西苑。
才进门,她就气得在薛彦平背上拍了一巴掌。
“跟你说过多少次,话别在外头说,隔墙有耳这话你总听不懂!”
她三个孩子,也就长子薛彦文性子稳重些,其他两个小的,半点都不像她,都是让她宠坏了。
薛彦平还是忿忿不平,“您要是真想让那丫头给您当儿媳妇,让我娶了不也一样??”
说真的,姜云烟真比他在秦楼见过的姑娘都好看。
凭什么便宜了他那庶兄?
方萍恨铁不成钢地又拍了他一下。
“别瞎说,以后你的亲事娘自会给你好好安排,娶那高门大户的贵女,难道比不上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从来都骄奢淫逸的薛彦平哪儿能想到这些,只觉得他娘是被刺激得糊涂了。
顿时气上心头,不再理他娘,带着小厮就去了外面喝酒。
方萍被这幼子气得逮着院里一小丫鬟骂了几句解气。
进屋后,徐嬷嬷给她端来茶盏,“夫人别气,小少爷这年纪还小,且有得教呢。?”
方萍呷了口茶,忍不住叹气:“这不也是为他们姐弟俩好,彦平十六,娶妻是不急,等他大哥的事成了,还怕没好亲家??”
徐嬷嬷绕到她身后帮她捏肩:“可不是,只是咱们大姑娘,倒是得打紧些。”
薛丛珊今年十七了,若不是出了事,今年都要出阁了,现在年初,若是能把亲事定下来,今年照旧还能出阁。
若今年定不下来,到了明年十八,就更难了。
“我哪里不知,只是这老太太也偏心太过头了,丛珊的事她半点都不关心。”
虽然说难听点薛丛珊是罪臣之后,但方家在江州城也是这数一数二的商户。
若是有老太太或者谢芸主动出面,薛丛珊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谢芸她是不指望的,但是作为亲外祖母的老太太这样的态度,方萍心里当然会怨。
得知薛丛珊看上的方元竹和姜云烟关系亲近之后,她当然不愿意女儿在这上头受委屈。
恰好她手上银钱不多,若是要给薛丛珊备体面一些的嫁妆,需得从旁的门路进取。
她记得当年方慧出嫁,嫁妆是她的两倍之多,现在这些东西都在姜云烟手上……
若是能把她娶进门,就她那老实性子,还不是任自己拿捏。
而且她这庶子,虽说去年中了个秀才,性子也是稳吞好拿捏的。
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实在很可行。
她稍稍偏了下头,问身后的徐嬷嬷:“二公子最近在做什么?”
徐嬷嬷松了给她揉捏肩膀的劲,“每日早去晚回,听说是在书铺给人抄书呢。”
方萍不屑地冷哼:“他倒会找门路。”
徐嬷嬷又道:“不过这表少爷似乎对二公子不错,前几日表少爷还特地叫二公子去大书房,还送了二公子一套笔墨纸砚。”
薛彦松的生母只是个普通的良家女,生下薛彦松后早早就去了。
这孩子从前一直被孟姨娘养着,养成什么样方萍也从不关心。
去年中秀才后,倒是有几天被薛正看重一些。
没多久出了水患那事,也就不了了之。
一直庸庸碌碌的庶子,若不是有个秀才的功名,想着以后或许有点用处,早在来随州半路就被她扔下了。
思及此,方萍交代下去,“拿二十两现银给二公子送去,再把之前给彦文?做的春衫拿两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