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侯家村笼罩在一片死寂中,寒风裹挟着枯叶在青石板路上打着旋儿。
自从四年前胡深源因敌特罪被撤职查办,这个曾经在枫塘公社呼风唤雨的家族便像被抽了脊梁骨的毒蛇,蛰伏在祖宅的深院里,再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胡大宝像一座山一样蹲在堂屋的门槛上,嘴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那旱烟的火星子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仿佛是他心中那难以言说的欲望在跳动。
火光明灭之间,映照着他那张长满横肉的脸,使得那些横肉看起来更加狰狞,仿佛是被地狱之火灼烧过一般。
堂屋的屋檐下,挂着一块腊肉,在风中轻轻摇晃着。那是全家这个月唯一的荤腥,也是他们生活中的一丝希望。
胡大宝的思绪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他抬起头,看到二儿子胡国风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爹!”胡国风的声音中透着急切,“村口放哨的老三说,有个戴墨镜的男人在村头晃悠好久了。”
胡大宝的眉头一皱,他知道这个时候出现一个陌生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掐灭了手中的烟头,站起身来,顺手抄起了门后的猎枪。
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了进来,在胡大宝的脸上投下了斑驳的阴影。
这些阴影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加神秘和凶狠,就像是一头隐藏在黑暗中的野兽,随时准备扑向它的猎物。
尽管这些年来,胡大宝已经收起了他的爪牙,但他骨子里的那股狠劲却从未消退。
推开雕花木门,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远处几声犬吠,更衬得夜色阴森。
来人约莫四十岁出头,黑色中山装笔挺,皮鞋擦得锃亮,在这破旧的村落里显得格格不入。
看到胡大宝端着猎枪出现,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老胡,别来无恙啊。”
”我胡家可大不如前了。”胡大宝冷笑一声,“有话直说,这么晚来侯家村,不怕迷路?”
男人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照片,扔在石桌上。照片里,谢远航被五花大绑,关在一间昏暗的地下室里。
胡大宝瞳孔猛地收缩一这个钢铁厂书记,正是当年亲手把他大儿子胡国民从工厂赶回农村的人。
“吴家的意思,你应该明白。”男人点燃一支香烟,烟雾在月光下袅袅升起,“只要事情办妥,你几个儿子的工作,包在我们身上。先付一千,事成之后,还有三千。”
胡大宝盯着照片里谢远航憔悴的脸,脑海中浮现出儿子被清退时的狼狈样。
“什么时候动手?\"胡大宝沙哑着嗓子问。
”越快越好。”男人将一个信封推过来,“如今谢远航在知青点旁的棚子里住着。记住,要做得干净利落。”
送走不速之客后,胡大宝心情沉重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这一千块钱对他来说可不是小数目,足够让全家过一个丰盛的新年,儿子们也能有更多的机会跳出农门。
然而,他心里非常清楚,一旦卷入其中,就如同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正当胡大宝犹豫不决时,胡国民不知何时悄悄地站在了他的身后,轻声说道:“爹,干吧!当年姓谢的害得咱家这么惨,现在终于有机会报仇了!”
胡大宝的拳头紧紧握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他瞪大眼睛,盯着远方,仿佛能看到那个让他家破人亡的仇人。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梆梆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胡大宝回过神来,看了看天色,已经是三更天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堂屋,来到神龛前。
胡大宝小心翼翼地从神龛下取出父亲的遗照,凝视着照片上父亲慈祥的面容,喃喃自语道:“爹,您在天之灵保佑,这次咱们胡家一定要出这口恶气!”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胡家父子四人就早早地起了床。他们围坐在院子里,开始紧张地谋划起来。
胡国民负责联络村里的几个心腹,这些人都是他信得过的朋友,关键时刻可以帮上大忙。
老三胡国忠则展示出了他的特长——跟踪。他将负责摸清谢远航家牛棚的具体情况,包括牛的数量、位置以及周围的环境等。
老四胡国文则被安排在村口放风,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要及时向家里报告。
而胡大宝则坐镇家中,把祖宅当成了作战指挥部,统筹全局,指挥若定。
夜幕再次降临,侯家村笼罩在一片黑暗中。胡家父子四人蒙着面,背着自制的土炸药,悄悄摸向村中的牛棚。那里,正是谢远航住宿的地方。
牛棚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两个知青在对面门口抽烟聊天。胡国忠从暗处摸过去,手持棍棒,干净利落地打晕了两人。
胡大宝推开门,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谢远航坐在床上,看到有人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姓谢的,没想到吧?\"胡大宝扯下面罩,狞笑着说,\"当年你害得我儿丢掉工作,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谢远航挣扎着坐起来,脸上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胡大宝,你以为这是吴家的主意?太天真了。这一切,都是上面的安排。”
胡大宝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仓库外突然响起刺耳的警笛声。探照灯的光束穿透黑暗,照得众人睁不开眼。
“胡大宝,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扩音器里传来平的声音,“放下武争取宽大处理!
胡大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而那个神秘的访客,从一开始就设好了局。
“爹,怎么办?”胡国忠慌乱地问。
胡大宝看着四周渐渐逼近的警察,突然仰天大笑:\"原来我们都被耍了!姓谢的,你有种!说完,他抓起一包炸药,冲向谢远航。
爆炸声响起的瞬间,胡大宝仿佛看到父亲向他招手。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有些路,一旦走错,就再也回不了头。
而在远处的山岗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个身影,正是本该在监狱里的胡军。他摘下墨镜,露出左眼那道狰狞的伤疤——那是他在监狱里被人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