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张明秀天天跟在侯宝国后面,连续跑了十几个大队,总的说来,土壤普遍都很贫瘠。
眼看入秋了,再种粮食也错过了农时,不赶趟了。
她有了新的想法,赶季节种一茬蔬菜,但不知道有没有销路。
还得去县城调研一番,在去县城之前,还得去娘家接上耀祖。
由于张明秀每天忙着跟在侯宝国身后,替他出谋划策,没空带儿子,便把他放在外婆家,早中晚各骑着单车回去喂奶,若是中间饿了,便让他外婆喂一次糖水。
如今要去县城,只能自己把耀祖带上。
为了打开销路,张明秀把后世几个有名的腌制食品配方抄下来,决定自己先按配方做出来,看看味道如何。
市面上有的调料全部在市场上备齐,市面上没有的到中药铺花高价买,实在买不到的找替代品,好不容易把所有配料弄齐了。
接下来便是尝试着做几款后世销量好的咸菜。
首先做的是榨菜,后世重庆的涪陵榨菜做成了上市企业,可见榨菜的市场有多大,如今张明秀用相似的配方腌制出来的榨菜,绝对是超越时代的产品,必定有销路。
其次是萝卜干,普通农家的萝卜干只是加盐与辣椒,没有其他香料,口味有待改善。
当然,榨菜最适合十月份播种,要到来年四月才能采收,可以先缓缓。
倒是萝卜,现在就可播种,生长期两个月左右,短期内可见收益,值得一做。
她空间里有榨菜与萝卜存货,加工成榨菜干,萝卜干,自己尝了尝,味道不错。
先去食品厂找厂长肖长贵,张明秀跟他说了长期提供原材料,肖长贵大喜。
这几年粮食紧缺,其他原材料也缺,食品厂处境艰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当场拍板达成合作,每月供应两吨大米,两吨面粉,各种山货,蔬菜水果等,这是一笔大合同。
张明秀带来的萝卜干和榨菜,肖长贵尝了非常美味,觉得市场前景不错,决定由张明秀定期供应萝卜干,由食品厂分装打包再卖出去。
张明秀与食品厂达成了合作,心中满是欢喜。
但她知道,仅靠一家食品厂还不够。况且目前也没有大量萝卜。
县城的供销社!那可是个人流量巨大的地方,如果能将自家制作的货品铺货到那里去,利润肯定相当可观啊!一想到这里,她不禁兴奋起来。
她目前凭借着空间中充足的萝卜和榨菜原料,完全有能力向供销社提供稳定的货源。说做就做,她立刻起身前往县城的供销社。
走进供销社,她径直来到了陈经理的办公室门前。
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便走了进去。陈主任见到她,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当听到她说明来意之后,陈主任一开始并不是很看好,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新奇的腌制菜品。
不过,张明秀并没有气馁,而是迅速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样品递给陈主任,请他品尝一下。
陈主任半信半疑地接过样品,放入口中咀嚼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他的表情还比较平淡,但随着味道在舌尖散开,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忍不住点头称赞道:“嗯,这味道确实不错!”
看到陈主任态度有所转变,张明秀心中暗喜。
接下来,两人开始了一番热烈的商谈。最终,陈主任决定先少量上架这些萝卜干和榨菜试试看市场反应。
没过多久,第一批萝卜干和榨菜就在供销社的货架上正式亮相了。
一开始,前来购买的人并不是很多,大家对这些陌生的腌制菜品都持观望态度。
但是,那些尝过的人们却被其独特的口感所折服,纷纷赞不绝口,并主动向身边的亲朋好友推荐。
就这样,通过口碑传播,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些美味的腌制菜。
很快,供销社就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货物供不应求,急需加大供应量!
接到这个消息后的张明秀既高兴又忙碌,她马不停蹄地赶回村子,召集村民们一起行动起来。
会议室木窗棂透进来的阳光在地上烙出斜斜的格子,张明秀数着那些光斑在第十二次咳嗽声里站起身。
她手里的账本边角卷得像晒干的萝卜皮,指节抵着桌沿发白。
\"玉米亩产不到八十斤。\"她听见自己声音劈了个岔,“供销社给的萝卜收购价是两分五一斤,按农技站给的产量算……”
\"胡闹!\"贾正良的铜烟锅磕在搪瓷缸上,惊起一圈茶垢,“中央文件白纸黑字写着以粮为纲,你这是要犯路线错误!”
侯宝国突然把沾着泥巴的解放鞋踩上条凳。
这个跑遍全公社各大队的主任裤腿还卷着,露出小腿上被碱水泡出的红疹。
“贾书记,您闻闻。”他从兜里掏出把土拍在桌上,灰白色的粉末簌簌散开,“已经七月底了,那地里的玉米都开始抽穗了,还半死不活,眼看要绝收,现在种萝卜,还能收获一茬,好歹也能有一份收入吧!”
十二个生产大队长开始交头接耳。第三大队的王茂才喉结动了动,他婆娘今早煮完最后半瓢棒子面,把装盐的瓦罐都舔了一遍。
张明秀摸出供销社盖着红戳的合同,油墨味儿混着汗馊味在屋里漫开。
她想起半月前在县城调研,并在供销社为萝卜干打开了销路。
\"种萝卜二十天就能间苗。”她指甲掐进账本麻线装订的缝隙,“霜降前能收一茬,县食品厂要腌十万……”
贾正良的烟丝燃出个红点,在昏暗中忽明忽暗。
他想起公社粮仓梁上垂下来的蛛网,去年秋天就该补的窟窿,到现在还漏雨。
\"举手表决吧。第七大队的赵金水突然出声,他小儿子饿得啃枕头里的秕谷,嘴角被划得全是血道子。
十二只手举起来时像一片被风掀动的秸秆,参差不齐却带着破土的狠劲。
张明秀数到第九只,看见丈夫藏在桌下的膝盖在抖-这个总把文件袋捂在胸口的男人,此刻正用钢笔帽一下下戳着掌心。
暮色染红打谷场时,二十架木犁已经插进龟裂的田垄。
张明秀蹲在地头,看盐碱土块在犁铧下翻出潮湿的芯子。
侯宝国把萝卜籽拌上草木灰,暗红的籽粒落进墒沟时,远处传来第一声布谷叫。
“等收了……”秋侯宝国话说半截,被风卷走的尾音落在新翻的泥土里。
张明秀抹了把脸,发现掌心沾的不是汗,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来的血珠子,在夕阳下亮得像才抽穗的萝卜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