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已经死了。”
黄玄素沉默了将近20分钟，才缓缓的说道。
“没错。”东方青阳饶有兴趣的打了个响指。“死了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感觉跟活着没什么区别。”黄玄素的音调没什么起伏，但他的脸色十分阴沉，“那你是什么情况？”
“这里实际上是是一个灵体储存场所。除了死者，外面的人可以通过灵魂出窍的方式进来。”东方青阳很有兴致的解释着“但对神明来说，不需要这样麻烦。神明不存在生与死的界限，只有存在与虚无的区别。我们是不死者，也是非生非死者。”
黄玄素沉默不语，即使他比同龄人要早熟，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死后的世界。
“不要那么沮丧。”东方青阳却显得很开心。“只是死了而已，有多少人渴望灵气复苏啊！”
“上天入地，御风控火，死而复生，种种惊险离奇的冒险。这不是你们所希望的吗？”
东方青阳看上去比黄玄素这个人类还要快乐。明明对于他来说灵气复苏一点意义都没有。
“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黄玄素脸色阴沉地说出这句话。
“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很有天赋，而且很有趣。”东方青阳随意的回答道。“对于像我这样的神明来说，总要给自己找些乐子。”
这个答案看上去很具有说服力。但对于黄玄素来说，他可以保证，这绝对不是他真实的目的。
他是【青龙】。
高高在上，俯视凡尘的神龙，怎么会在意人类的想法？就像人类不会在意虫子的想法一样。
“我可不觉得我有什么资格被【青龙】注视。”
“我说你有，你就有。”东方青阳再次坐回来那张王座。
他的瞳孔化作了金色。仿佛流动的黄金与熔岩，秋水镇乃至淮海市的上空都被阴云笼罩，轰鸣的雷声不断传来。
黄玄素跪倒在地，双眼流出血泪，但他感觉不到疼痛。
不只是疼痛，他的所有感官都在一一丧失。耳畔的雷声离他远去，他的皮肤感受不到秋天的寒冷他的双手捂住了眼睛但却感觉空无一物。
最后他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他仿佛陷入了传说中的无间之地
…………
“到了。”
黄玄素的双眼重新感受到了光明。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东方青阳车的后座。
冰冷的雨滴敲击着两侧的车窗，但他却听不到车外的声音。
车内与车外似乎被隔绝了。
他死死的盯着东方青阳转过来的脸，可他对此生不出任何恐惧，愤怒等负面情绪。因为这不被东方青阳所允许。
“到你家了，赶紧下车。”东方青阳微笑着说，仿佛百花盛开“明天记得来找我，你需要走向修行了。还有记住不要用你的眼睛乱看，无论是谁。也不要相信那些幻境。我愿意展露自己的鳞片而不伤害你，其他的家伙就不一定了。”
“对了，提醒你一句。不要试图去激发手镯里的那把剑。它之前帮你只是因为它讨厌怪物。它是具备自我意识，被它认为不够资格的人会遭遇很恐怖的事。”
黄玄素沉默地走下车，走进屋子，仿佛这只是平静的一天。
…………
黄玄素伫立在图书馆的门口。在进去之前，他要仔细回想今天需要提问的问题。
他现在无力反抗东方青阳，他甚至对他都无法产生敌意。他只能默认东方青阳昨天所说的是真的，他对自己真的没有敌意。
在确认这个前提之后。他开始思考如何才能从他手中得到更多的信息，如何更好的进行东方青阳口中的“修行”。
然而当黄玄素伸出的手还没有碰到门把手时。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迅速后撤，但已经来不及了。
五六条粗大藤蔓破门而出，缠住了他的四肢、腰腹，将他径直拉了进去，其中一条还贴心的捂住了他的嘴巴。
“修行第一课，时刻做好准备，万事万物皆是修行。”
东方青阳戏谑的声音从藤蔓深处的黑暗传来。
藤蔓把黄玄素直接送到东风青阳面前，并把他按到了一张巨大的屏幕前。
“我特意为你准备了ppt，是不是非常感激？”
黄玄素素面无表情，根据他的经验。当你不对他人形成反馈的时候，这种挑衅一点意义都没有。
ppt开始放映。
东方青阳温文尔雅的声音舒缓的展开。
“修行的本质是对于【灵气】的运用。【灵气】也可被称为魔法元素，以太，神秘因子等等。【灵气】与【物质】【意识】一样是世界的基石之一。”
“【灵气】可以在物质与意识之间自由转换，因此是物质与意识的桥梁，以此表现出种种神奇的现象。”
“而我们所常说的灵魂。实际上是【意识】与【灵气】的结合，而【灵气】从未离我们远去，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在灵气沉寂的时代，也有人可以实现超凡。”
谢谢观看。
“怎么样？我的ppt是不是非常精美？”东方青阳打了个响指，“你有什么想要提问的？”
“这就是你做的ppt，这跟没做有什么区别？”黄玄素吐槽道“一点跟修行有关的内容都没有。”
“我最开始不就告诉过你了吗？”东方青阳震惊。“万事万物皆是修行。”
黄玄素沉默。
“你想问怎么变强？”东方青阳反问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天生就足够强，变强对我来说只是本能。”
黄玄素深吸一口气，以前没觉得他有这么烦。但情绪只会干扰自己，不要生气。
“第二个问题，昨天那把剑是什么？”这把剑明显很强大，但也很可能蕴含着危险。
东方青阳眉毛一挑。“你不是猜到了吗？为什么还要问我？”
他再次打了个响指，巨大的屏幕开始闪烁。
水气弥漫的湖泊，翱翔的红龙，还有永恒凝固的黄昏。
“它的名字是【胜利之剑】。或者按照你们年轻人更喜欢的说法【Excalibur】”
东方青阳的眼瞳燃起金焰无穷的龙威从他身上释放。
“它的第一任主人是丰饶之神【弗雷】。”东方青阳的声音中回荡着轰鸣的雷声，令部分字符无法听清。“失去魔力之后沦落凡间，由【■■】以【■■】和【■■】重铸之后，交与亚瑟.潘德拉贡。持有此剑的人必将获得胜利，也必将迎接命中注定的诅咒。”
他的话语落下之后，雷声依旧在黄玄素脑海中回荡，令他大脑震颤，思绪难以重启。
花了10分钟才平复下来之后，黄玄素艰难的问道。
“我的眼睛是什么情况？”
“这是你的天赋。”东方青阳眼中的金焰缓缓熄灭。
“任何人都具有灵魂，自然也都有灵气。然而，自然之中的灵气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察觉到。修行的第一步就是感受这些灵气。而部分有天赋的人会觉醒一些特殊的能力，比如阴阳眼、天眼、甚至召唤天雷。”
“而你的天赋，偏向于感知与预言，你的神经反应被加速了，甚至能提前预判到敌人的下一步动作。”
………………
周四凌晨3点，黄玄素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他梦见了一棵通天的巨木，在狂风雨雷霆下被点燃，忽然倒下，化为灰烬。
昨天东方青阳话语中含有的雷声对他造成了精神影响。
这也是昨天上课的内容。像他这种感知敏锐的人，最需要注意的事情就是不要乱看，不要乱听。
黄玄素抱住隐隐作痛的头颅。他的眼睛逐渐变得深邃，看见了空气中一道又一道发散着黯淡光芒的奇异轨迹，那些轨迹像是梵高的星空。
那便是自然存在的灵气。可以感受到灵气便是修行的第一步，也就是初感。
擅长感知的人在修行前期会有优势，他们会比其他人更好感知和利用灵气。
正常修行者需要通过冥想来感知自然中的灵气。而像黄玄素这种擅长视觉感知的人，就可以直接“看到”这些灵气。
黄玄素忍受着疼痛，环顾着自身。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奇异轨迹，大部分散发着墨绿色和灰白色，剩下的小部分则是黄色，红色各种颜色都有。
这反映着他自身对自然灵气的亲和性。
按照东方的说法，人生下来，五行齐聚，行成平衡，理论上能施展所有术法。但是人性格、思想、特质不同因而对各属性的亲和性不同。
例如冷静而喜爱思考的人倾向于水，而脾气刚烈暴躁的人则倾向于火。
墨绿色代表他冷静、亲近自然，灰白色代表他内敛、平和。这意味着他亲和水，木与金，和相关的衍生。
而他的天赋也正好反映出这一点，木对应目，亲和木属灵气的人往往还具备较为敏感的感知。
然而这对他现在一点用都没有，东方青阳没有告诉他该如何利用这些灵气，他只给了自己几十本书。
这些书包括《论语》，《道德经》，《黄帝内经》，《庄子》，《金刚经》等等。
这些书也就算了，他还在里面放了《诗经》，《圣经》，《浮士德》甚至还有《安徒生童话》。
你是哪里来的文学教授吗？
甚至还要求全文背诵《秋水》《天论》等名篇。
每一本书还都要做读书笔记！
黄玄素回忆着东方青阳说教的画面。
“无论是佛法还是道法，一会是西方的魔法，归根结底都是灵气的运用。而灵气的运用除了技巧，更重要的是对道的理解。”
“而道是独立存在的，不会因为没有灵气而消失。这些人虽然身处在灵气稀薄、超凡不显的时代，他们的修为或许不如未来的你，但他们对于道的理解却一定比你强。”
“毕竟修为力量不等于修行境界。”
“作为一个人，你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学习。”
黄玄素闭眼再次睡下，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被作业与上课支配的日子。
…………
“好了，也是时候该教你如何利用运气了。”
在经历了三天，共三十六小时对《黄帝内经·素问》第二章“四气调神大论”的学习后，十月十五日周日，黄玄素正式开始修行。
按照东方青阳的指示，黄玄素盘坐在地，双掌环抱于脐下三寸，掌心向上。
东方青阳右手一掌拍于黄玄素头顶。
在黄玄素眼中青绿色的旋涡开始以东方青阳的掌心为中心运转。
“你的运气不错，与你最适配的灵气属性是水与木。刚好我对这两者的掌控力都不错。”东方青阳的语气一改往日的轻佻，变得郑重“以木为始，调动体内五行。”
“木春相应。春三月，此谓发陈，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
“木生火，火夏相应，夏三月，此谓蕃秀，夏气之应，养长之道也。”
“火生土，土为大地之根，安稳不动，固守元一。”
“土生金，金秋相应，秋三月，此谓容平，秋气之应，养收之道也。”
“金生水，水冬相应，冬三月，此谓闭藏，冬气之应，养藏之道也。”
“水在生木，周而复始。故阴阳四时者，万物之始终也，死生之本也。”
以黄玄素的身体为中心，青绿色的灵气迅速注入，在体内不断轮转变化，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灵气漩涡。
然而在灵气漩涡扩大到极限之后，骤然崩碎。
黄玄素脸上涌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五脏被灵气牵动，血气上涌。
东方青阳的右掌一震，将他体内紊乱的灵气抚平。
黄玄素剧烈咳嗽了一阵，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正常情况。”东方青阳面色不变。
“你运转的是《黄帝内经》的法门。《黄帝内经》与医家息息相关，灵气运转自然也与人体生机有关。”
“这是极为正统的长生法门，练好了，相比其他法门会有更好的恢复力与更长的寿命。同样，练叉了，自然会导致人的生机折损。”
“如果不是我在旁边帮你稳住情况的话，你现在应该开始吐血，之后还会大病一场。”
“咳，咳，咳。”黄玄素不住的咳嗽。“你给我练这么危险的法门。”
“有我在你身边，算不上多么危险。”东方青阳毫不在意的说。“会出现这种情况，说明你对《黄帝内经》中‘天人合一’的理念还理解不够。”
“你只是一味的在吸纳灵气，并没有让体内的灵气与自然中灵气相互交融。”
东方青阳躺在一张由藤蔓自然汇聚形成的躺椅上。
“正所谓活水不腐，户枢不蠹。人体是小五行，自然是大五行。两者相互连通才能保证你体内的平衡。”
东方青阳一边修剪着他的指甲，一边说着。
“如果我没记错，你的父母都是医生，而且还是正统的秋水医派继承者？”
东方青阳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
“你可以向他们询问一下，他们对这方面应该有较深的理解。”
“你不打算给我换个法门？”
“我这是为你好。”东方青阳挑了挑眉。
“佛法，佛魔一念，一念之差，万劫不复，理念上我可救不回来。如果没有真正的大德高僧给你讲经，或者众多僧众一起学习，很容易练偏。”
“儒家的法门虽然后期强大，但前期太弱，而且终身要与世俗牵扯。除非你是像复圣颜回那样的天纵奇才，不然的话你不知道要在人海中沉浮多久才真正学会。”
“道家的法门确实不错，无论你向哪个方向发展，都有可以适配的法门，可我们在【桃花源】，到哪儿去找一个有能力的道士给你受箓？”
“综合来看，医家的法门是最好的，普适性也强，普通人只要备好药物就可以减轻副作用。”
“而且《黄帝内经》的‘四气调神大论’已经是医家的顶尖法门了。更何况根据秋水医派的知识，你完全可以比其它人学得更快。”
东方青阳在躺椅上摇了摇。
“好了，快回去吧，你也可以自己再试一下，没有我‘灌顶’，副作用不会大。”
黄玄素第一次修行以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