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从玉半跪在满是枯草泥土的地面上,双手颤抖着将楚千墨的身体放平,而后缓缓俯下身,把耳朵贴近楚千墨的胸口。
“噗通,噗通……”终于,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律动传入耳中,安从玉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满是尘土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楚千墨的衣衫上。“还活着,还活着……”
安从玉稍稍平复情绪,目光落在楚千墨脖子上那冰冷的铁链与奇异的锁上。那锁孔呈十字花型,是他从未见过的,他缓缓起身,走到不远处塔布罗的尸体旁。塔布罗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安从玉用脚轻轻踢了踢,没有任何回应,随后抽出靴中锋利的短刀,毫不犹豫地照着塔布罗的脖子划去。刀刃切入皮肉,却未见一丝鲜血涌出,看来塔布罗确实已死去多时。
安从玉眉头紧皱,在塔布罗僵硬的尸体上摸索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急切与渴望。终于,他在塔布罗胸口处摸到了一条冰冷的金链,顺着金链往上,一把小巧的钥匙出现在眼前。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回到楚千墨身边,手微微颤抖着将钥匙插入锁孔。“咔哒”一声,锁开了,铁链应声而落。
安从玉长舒一口气,抬头望向崖顶,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人找到了!”说罢,从怀中掏出鸣镝,毫不犹豫地冲天上发射。尖锐的声响划破长空,在山谷间回荡。
此时,白慕淮和临雀正在不远处,听到鸣镝声,正准备朝着北济崖赶去。恰在这时,安从玉的喊话声传来,“慕淮!带长绳和木板上崖!”
临雀望着高耸陡峭的悬崖峭壁,忍不住感叹道:“以前倒是没发现他的身体如此好,这气息可真足。”
“行了,赶紧救人去吧,听从玉的语气,人应该还活着。”白慕淮神色焦急,伸手拍了拍临雀的肩膀。
两人迅速赶到崖顶,狂风如猛兽般扑面而来,肆意拉扯着他们的衣袂。抬眼望去,天色愈发暗沉,厚重的乌云如巨大的锅盖,沉沉地压向大地。若是大雨倾盆而下,救人的难度无疑会更大。
“快,不能再耽搁了!”临雀的声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身旁的禁军们迅速行动起来,几人合力抬起一块宽厚的木板,发出“嘎吱”的声响。另有两人则将粗壮的绳索一端紧紧缠绕在崖边一棵古老苍劲的大树上,绳索的另一端,稳稳系在木板上。
“放!”随着白慕淮一声令下,木板在绳索的牵引下,缓缓向着崖底坠去。临雀和白慕淮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降的木板,每一丝晃动都揪紧他们的心。
崖底的石台上,安从玉仰头望着缓缓降下的木板,狂风将他的头发吹得肆意飞舞,几缕发丝糊在他满是尘土与汗水的脸上,他稳稳地接住木板。楚千墨静静地躺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安从玉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汗水,迅速蹲下身子,解开备好的绳索,一圈又一圈,细致地将楚千墨与木板紧紧捆绑在一起。他的动作利落,目光不时扫过楚千墨的脸庞,眼中满是担忧。
“好了!拉吧!”安从玉对着崖顶用力挥舞手臂,扯着嗓子大喊。
崖顶,众人早已握住绳索的一端,肌肉紧绷,蓄势待发。“大家听令,一起用力!”白慕淮高声呼喊,声音在狂风中格外有力。府兵禁军们双手紧紧握住绳索,齐声应和。
“一、二、拉!”随着白慕淮的号令,众人齐声发力,身体后仰,手臂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绳索在粗糙的崖壁上艰难地滑动,发出“吱嘎吱嘎”的刺耳声响,狂风却像是故意作对,不断地吹打着绳索,让楚千墨的身体在半空中摇晃不定。
“稳住,别慌!继续拉!”临雀大声喊道。白慕淮趴在崖边死死盯着缓缓上升的楚千墨,眼神中满是紧张。
终于,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努力下,楚千墨被缓缓拉上崖顶。临雀率先冲上前去,解开绳索,将楚千墨小心翼翼地从木板上抬下。
与此同时,崖底的安从玉将绳索系在腰间,打了一个牢固的死结,再次向崖顶发出信号。“拉王妃上来!”临雀转头对着府兵禁军喊道。
安从玉歇了口气,“你先回去给镜禾报信。”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声音带着几分疲惫,“顺便让马车等在半坡。”
临雀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那你们多加小心,药丸什么的我给崇亲王了。”说罢,转身便朝着山下跑去,脚步匆匆,在山林间穿梭,很快便消失在一片葱郁之中。
临雀一路狂奔,到了半山腰,解下马绳,飞身上马,快马加鞭朝着皇宫的方向赶去。马蹄声急促,踏破了山林的寂静,惊起一群飞鸟。
不多时,临雀便抵达了皇宫,他慌慌张张地冲进殿内,衣袍上还带着些许林间的草屑。白镜禾正坐在案前,神色忧虑,看到临雀一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模样,心中顿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有消息了是吗?”白镜禾强装镇定,开口问道,然而话一出口,那微微颤抖的声音便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临雀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说道:“他活着,崇亲王他们正在抬他下山。虽说活着,可是伤得很重,陛下要有个准备。”
白镜禾身子晃了晃,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如同虚脱般跌坐在椅子上。
“活着便好……”白镜禾喃喃自语,她很快回过神来,“你直接带康御医和军医一同去接他。”
临雀领命,转身又匆匆离去。白镜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中满是担忧。她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发着呆。
当康御医和军医看见躺在木板上的楚千墨时,同时沉默了,俩人闷不吭声的换着左右手把脉,相视一眼,一个叹气,一个摇头,把安从玉和白慕淮急得不行,“你们俩倒是给他包扎啊,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几个意思?”
临雀一把拽过军医,“你我相识多年,也能算得上生死之交了,有什么话,还请直说。”
“直说?直说就是救不活。”军医又看了眼地上的楚千墨,医者仁心,但凡有一线生机,他都会想办法一试,可是楚千墨脉象紊乱,气血逆冲,五脏俱损,他是无计可施,无药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