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有富肩上斜挂着一搭链,里面装着换洗衣物。还未到村头,远远就看见一辆马车,快速驶来。
“跑这么快,是有啥事吗?马车上坐着谁呀?”人们议论纷纷。
到了跟前,樵有富还纳闷儿,这马车咋就朝着自家方向驶来“莫不是官府的人,来捉拿尘儿的。”
马车帘子掀起一角,露出樵文博的面孔,才知道是自己的儿子回来了。转身往回走。
樵有富踹气如牛,往家里跑去。刚进门,就看见儿子抱着母亲樵郑氏,正抹着眼泪。心里咯噔一下“咱樵老四家完了,可咋整呀?”
冲进屋里,急哄哄的问:“博儿,你姐姐被官府抓起来了,会不会连我们也要一起抓走?”
“爹,你说啥呢?姐姐怎么啦?”樵文博抬头问道。
“咋的,你不知道,你姐姐的事?”樵有富满眼疑惑。
“爹,子棋哥哥昨天来书院,说是娘亲生了重病,让我今天务必回来一趟。没说姐姐有什么事啊!”
“娘,你咋就生病了呢,可有找大夫看过?”樵文博十分着急。
“博儿,娘没事,是你姐姐出事了。”樵郑氏道。
“姐姐出了啥事,昨天还好好的,去书院看我来着,嘱咐我好好读书,争取功名,还给了一张面额百两的银票。当时我还推拒着,说太多了,一年的束修才二两,况且今年的束修,爹爹已经交过了。”樵文博回忆着。
“博儿,你姐姐还说了什么?”樵有富追问。
“爹,姐姐说,既然束修交过了,那就留着自己花用,买纸笔墨什么的,也是要用钱,就别推辞了。我还有事,不耽搁你读书了。就此别过。”
樵文博又道:“姐姐与我说话时,眼睛有些红,当时还以为是坐牛车赶的急,被风沙迷了眼,也没多问。”
“博儿啊,你姐姐留下书信,说是出去办事。可若是办事,怎会给我们留下银钱呢?”樵吴氏痛苦的说:“她没说办完事就回来的话。难道是此生都不回来了,也不要我跟你爹,还有祖母了。我们那么疼爱她,为什么要走啊?”
樵郑氏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了。
樵有富此刻才弄明白,不是尘儿被抓了,也不是妻子生了重病,是文桓那个臭小子,怕尘儿走了,没法给我们一个交待,才出此下策,让博儿回来,宽我们的心呢。
这当口,祖母也是流泪不止,见着自己的孙儿,难免伤心一场,“博儿回来了,你姐姐她留书出走,别往外说。否则,尘儿的名声会毁了的。”
“祖母,孙儿省得的,此事我们知晓就好。”樵文博道。
“有富,既然桓儿知道了,那你大哥也会知道,去招呼一下,别拿嘴往外说。”樵余氏吩咐道。
“娘,我这就过去。”樵有富道。遂出门去到大哥哥樵有梁家,简单的说了下樵轻尘的事,就又回到家中。
“博儿,快给你文桓哥哥去信,让他们留意一下,看看能否遇着尘儿?”樵郑氏急切道。
“老四家的,博儿一大早就回来了,还没吃饭呢吧?”樵余氏看向樵文博“博儿,门外的马车,是要回去的,你别让人家久等。”
樵文博看向外面,赶马的车夫,牵着马进了院门,并且已经把马卸下了。
“祖母,那马车和车夫,是姐姐安排的。她昨天给我说,如果有事回去,别坐牛车了,去车行找一个叫董老大的,他会送我回来。她还说,不坐也是浪费,已经给了一年的租金。”樵文博说道。
樵文博又说 “在回来的路上,我问过董大叔了。这马车不是租的,是姐姐买的,董大叔是雇来的长工,已经给了一年的工钱。”
“哎,也是尘儿的一片孝心,收下吧。”樵余氏叹息道,“让你母亲安排一下,马车就搁院子里,董老大暂时住你隔壁吧,那间屋子一直空着,现下正派上用处。”
没一会儿,樵有富从大哥樵有梁家回来,看见车夫和马车都在自家院子里“博儿,让马车等着我们,得花多少银子啊?”
樵文博笑笑 “马车是姐姐买下了,董大叔负责赶马。今儿个不走,我歇息一晚,明天与爹爹一起去寻找姐姐。书院那边也已告假。”
樵有富一脸肉疼“这得花多少银子呢,尘儿真舍得花钱。”他忘记了樵轻尘留下的银票了,对于一个小山村的农人,那可是一笔巨款,称得上是泼天的富贵。
忙了大半日,总算静下来。
樵有富和妻子,把樵文博叫进屋里,并关上房门。
樵文博疑惑着,开口问道:“爹,娘,有事吗?”
樵郑氏用手在嘴上,“嘘,小声些,现在院子里有外人,说话要小声些。”
接着,樵有富拿出一封信和一叠银票,放在樵文博的手上。
樵文博把银票放下,打开信纸,认真而仔细的读着,一个字一个字的看。阅罢信,又把银票拿起来,数了数,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么多,都是姐姐留下的,这些年姐姐也没出过远门,最远就是县城了,也没见着与谁有生意上的往来?”
经文博一说,樵郑氏也是一个激灵,突然出声“我想起来了,有次尘儿去城里了,我进屋去寻找绣线和花样,在柜子的抽屉里,看到一枚墨玉,通体黝黑,很精巧也很别致。当时没在意,只道是姑娘家喜欢的小饰品。”
樵郑氏说着,拉开抽屉,仔细的翻找起来,连角落都寻过了,也没找到。狐疑道“怎么没有呢?”
樵文博提醒道“娘,再看看屋里,可有其他的东西不在?”
于是,樵郑氏的眼睛,像扫描机一样,全方位无死角的扫过。
“除了那块墨玉,针线布头都没少,儿时抓周的书也在。”樵吴氏道。
樵文博思索片刻“既然姐姐全都安排好了,肯定有她不得不离开的理由。我们且安心等待,指不定哪天姐姐就回来了。”
“如今出了这事,院子里又住着外人,总归是不方便。昨晚我思前想后,决定去县城里买个宅子。尘儿离开了,三五两天人们不会察觉。如果很长时间不回来,村子里的人,总免不了说三道四,于尘儿不利。”樵有富说“翠芬,你和博儿愿意去城里住吗?
“都依你,我和博儿没意见。”樵郑氏道。
樵有富打开房门“那就去娘的屋里坐坐,问问她老人家,可愿意随我们一起搬离这里。”
夫妻俩收好银票,与樵文博一起,去到祖母的屋里。
这次没有关门,因为祖母的寝卧离董大叔住的屋子,隔着樵文博的房间,紧挨着灶房,小声点说话,声音是传不过去的。
“母亲,尘儿的出走,会影响她的名声。我们决定去城里买个宅子,方便博儿读书。”樵有富道。
樵余氏没有马上作出回应,闭目沉思,待睁开眼睛,一片清明“为着尘儿的名声,有吧。我也不知道,在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着尘儿。但还想去城里,在那里等着她回来。”